沈識章的目光下落。他的瞳色是少見的棕色,微微彎起來時,便像流淌的蜜漿。
他看到元寄楚衛衣系繩,左邊那根略短。
元寄楚紅着臉問:“學長喜歡去鬼屋玩嗎……我有兩張票。”
大老遠買了門票進遊樂場,隻為玩鬼屋一個項目,怎麼看怎麼奇怪,但是大概是沒睡好的緣故,元寄楚今天腦子鈍鈍呆呆,有點笨笨的,隻能想到這個理由。
“好,”沈識章一口答應,“什麼時候?”
他将唇線壓得平直。
面前男生的眼睛亮起來了……淺色玻璃珠般剔透的,現在流光溢彩,雀躍地說:“都可以,我這幾天下午都沒有課!”
沈識章拿出手機查看日程表,定下了準确的時間:明天下午。
偷看别人手機不好,但是沈識章舉手機的高度,恰好與元寄楚的視線齊平。
花花綠綠标滿注釋,貌似每天都有極多的事情擠在一起,包括明天下午。
元寄楚依依不舍與學長道别。
成就問過元寄楚隻是單純仰慕沈識章的學業成就,就歇了再将兩人湊成男同的意思,冷冷地用鼻子哼笑一聲。
它在腦海裡打出元寄楚先前與陳見越的相處片段,涼涼吐字:【雙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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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寄楚對鬼屋不感興趣。
初高中和朋友到遊樂場玩,或者同學團建,鬼屋都是必玩項目之一。那些同學,無論男女,好像都很想看到元寄楚被吓得眼睫顫顫的樣子。事實上隻有第一次奏效,鬼屋布景再花哨也不過是突臉殺與陰暗的背景音樂,還沒有拉上窗簾戴上耳機在被窩裡打恐怖遊戲,帶給元寄楚的心理波動大。
但是,除了以被鬼屋吓到迫切需要與人産生肢體接觸為理由,用其他方法貿然觸碰不相熟的男學長……有幾分gay裡gay氣不提,被誤會成沒邊界感的性騷擾色/情狂就不好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元寄楚就皺起鼻子,苦惱地捏住衣櫃門。
與直系學長出門,沒必要特地打扮,他随便穿了平時上課穿的衣服。
元寄楚提前半個小時出門,隻等了三分鐘,背完十個單詞的時間,視線裡就出現了沈識章的身影。
同時貼近的是用牛皮紙提手攜來的拿鐵,和淡淡男士香水的氣息。
“抱歉,院裡臨時有文書工作找我,”沈識章微頓,"上午在實驗室裡準備ACM-ICPC競賽的資料,忘記時間了。"
成就悠悠道:【這男的在裝什麼——】
【噓!你說話很過分,安靜一點。】
元寄楚要感動到荷包蛋眼了,淚眼汪汪望着沈識章。學長都這麼忙了還有時間陪他去鬼屋玩,他有點愧疚了。
今天的學長,依舊完美到無懈可擊。
似乎比上次見面時還要亮眼一些,眉眼盈盈,瞳色清亮,語氣溫和親昵地問元寄楚的大學生活過得如何,男寝宿舍今年剛翻修,甲醛味有沒有散去,如果沒有的話,他很歡迎元寄楚來自己在校外的房子裡借住一段時間。
在檢票時,大廳光線充足,元寄楚忽然睜大了眼。
包括上一次的疑問一并解決,他确定學長化妝了。
因為掃電子票碼不可避免需要貼近片刻,他發現學長有點卡粉。
冷白的臉頰上,有幾絲粉底液堆積的肉色紋路。
本來是想和沈識章吐槽食堂難吃作業很難的,要說的話全都僵在嘴邊。
沈識章見元寄楚如此直白地盯着自己的臉,本就微微上揚的唇瓣,更是帶了點明顯的笑:“怎麼了?”
元寄楚的眉皺在一起。
要不要提醒?
上次室友陳靈峰就如此告知班裡的女同學了,被女孩橫眉豎眼罵了一頓,說這是塗完粉底液的正常現象,普信男不懂就趕緊滾。元寄楚自認為十分擅長拿捏人類心理,能看出學長比那位女同學還要愛美幾分。
他不想挨罵……
“我們先進去吧。”
元寄楚乖巧微笑,謹慎扮演一位聽話的好學弟。
這家鬼屋與元寄楚曾經去過的沒什麼不同,甚至更無聊一些,元寄楚閉着眼走都能猜出下一環老闆設計了怎樣的把戲。沈識章大概是相似的心情,不過掩蓋得很好,若非元寄楚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會錯過燈光變暗後青年臉上一瞬閃過的興緻缺缺。
角落裡突然冒出一隻洋娃娃。
“啊!”很有素質,壓低聲音的尖叫。
元寄楚抱住沈識章的手臂,閉上眼碎碎念:“好吓人,我膽子真是太小了,還好有學長在。”
沈識章拾起洋娃娃,翻面确認内含動力裝置,才輕聲說:“沒事的,往前走吧。”
默數到第十秒,元寄楚催促成就趕緊轉移記憶。
【好了。】
沒有什麼靈異事件發生,比如說突然冒出幾道彩光。
隻是元寄楚掌心下,青年骨節分明的手忽然握緊了幾分。
元寄楚提問:【陳見越失去的那些記憶會影響什麼嗎?】
成就:【這個蠢貨隻會記得自己莫名其妙丢了幾萬塊錢,還有蠻不講理地将素不相識的男同學堵在浴室裡放狠話。】
幾萬塊錢?
元寄楚記得自己隻收了幾千啊……還一直存在賬戶裡沒動,準備找機會還回去呢。他困惑地咬住唇,暫且将這件事放下不管,小小地開心一會兒。
目前最苦惱的事情終于解決了,元寄楚再也不用在學校打籃球時還得夾着尾巴左顧右盼。
這家鬼屋路線設計是直線型,從頭走到尾就算通關,解謎環節隻要做幾道簡單的函數題。兩人都是理科生,解決這些易如反掌。
但最後一關通過時,借着在工作人員本子上寫下答案,沈識章抽出了手,再未和元寄楚寸步不離。
更是先他一步推門離開鬼屋。
從鬼屋内到門口,光線由暗轉亮。
元寄楚本來雀躍的心情,忽然變得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