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沒摸到凸起的輪廓,便微微加大力道。
好似要從元寄楚的肚子裡,擠出什麼東西似的。
發覺20号沒有留下除了氣味以外的任何東西後,他開始考慮,用自己的椰椰多芒氣味,覆蓋住原本的薄荷青提香味。
這樣懷裡的人,身上不會再有同類令人生厭的氣息。
全身心都屬于他。
元寄楚不覺得疼,隻是被這過界的行為,驚得不斷在他手中掙動着。
3、2、1……
一直在心中默數的時間到了。
所有禁閉室的燈光全部暗下去了,包括走廊的呼吸燈。
全世界徹底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元寄楚抓緊時間舉起槍,怼向怪物的腦袋。
沒中。
歪歪射在牆面上。
其實這麼近的距離,元寄楚完全可以射中他的。
但是在黑暗中與那雙眼睛對視過後,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歪了一下。
擦過怪物的太陽穴,堪堪破皮。
“tou——”
英俊的怪物歪了歪頭,他好像這時才察覺到元寄楚對自己的不喜。
握着元寄楚腰部的手,匆匆、甚至說是慌張地松開。
元寄楚來不及去思考怪物内心在想什麼,連滾帶爬趕往走廊另一頭。
他從一開始就想去的。
在這種類似于迷宮布局的地方中,他用發絲判斷風的走勢,急急奔向風吹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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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中的是原始的鬥獸場。
所有管理員都撤出了地下一層,這裡隻剩編号各式各樣的奴隸們。
審核期的規矩很簡單——上百位奴隸,最終隻能活下一個人。
環形的鬥獸場,此時已經血流遍地。
進行屬于奴隸之間的,純然血腥的厮殺,在元寄楚急急趕來後,已經結束了第一輪。
跪坐在屍骸中心的20号,腰間有個洞穿身體的血窟窿,在視線捕捉到元寄楚之前,緩緩倒下。
20号缺少人類的思考能力。
在幽暗的禁閉室,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
隻想到一個将元寄楚留在身邊的辦法。
那就是殺掉地下一層這個野蠻鬥獸場裡,所有潛在的競争者。
濃烈的血腥味撲入鼻腔。
元寄楚撲在20号的身上,尾音沾了點哭腔。
他隐隐察覺到20号是為了自己在這裡搏鬥的:“你、你沒事吧?”
20号半閉着眼,唇瓣褪成灰白的顔色,一句話都沒有說。
警笛鳴鳴作響。
将有第二波的奴隸進入鬥獸場。
縱使元寄楚聽不懂警笛的含義,仍被周圍響起的野獸嘶吼聲,驚得臉色發白。
系統:【出去。】
元寄楚:【可、可是……】
系統:【帶他出去,沒事的。】
它會一直保護左右。
20号太高大了。
元寄楚根本抱不起來他,連拖帶拽才帶到自己在心中标記過的終點。
地下一層需要權限才能出去。
約馬賭場仿照鬥獸場設計,斷絕了所有非正常途徑離開的路。
系統:【沒關系,跟着心走。】
元寄楚沒懂它的意思。
他抱住20号,爬進了下水道管口。
相擁着,一起在黑暗中。
水流湧入耳中時,他好像聽見系統歎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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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在遠山朦胧青影中挂上枝頭。
烏爾小鎮位于約馬賭場和捷塞郡中心區域的交界點,來往都是匆匆的旅人和歇腳的車夫,安靜祥和,很久沒有迎來大的風波與意外。
擁有耀眼紅發和可愛雀斑的年輕男生約爾,将馬牽出院子,他經營着小鎮裡唯一的旅館,在星稀月明時就會起床營業。
小鎮有着成熟的飲食産業,剛過五點,就會隔壁牧場的小姑娘上門送來新鮮的牛奶和牛肉。
隻是今天,來自于牧場的瑪德琳好像比平時要興奮許多。
她通紅着臉,後腦勺兩條麻花辮一晃一晃的,一進門就說:“我的老天,約爾,你不敢相信我剛才在鎮子口遇到了什麼?”
約爾見她語氣誇張,配合地問:“難不成你遇到了公主?”
瑪德琳的語氣就像在做夢,或者是剛從美夢中蘇醒:“差不多……我在鎮子口遇到了一個漂亮男孩。我敢發誓他比公主還要美,”
約爾并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怎麼可能。”
瑪德琳尖叫:“真的,我發誓!”
約爾還是不信。
他曾在一年一度的神會上見過安德森家的年輕繼承人,眉目清斂的年輕男人在他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再好看也不會好看過安德森先生的。”
他笃定說。
并且認為瑪德琳這麼誇張,是因為她從小在牧場長大,沒見過什麼世面。
瑪德琳怒氣沖沖,“你不信的話,可以現在去鎮子口看看。”
約爾笑着搖搖頭:“要是真有人像你形容中那麼漂亮,以後都由我來幫你搬運牛奶。”
雖然立下這樣的賭約,但是約爾沒有真的去鎮子口一探究竟的想法。
再好看也不能當飯吃,對于他們這樣守貞的小鎮居民,尤其是約爾本人,自認為哪怕是天使落在眼前,也不會多看一眼。
等瑪德琳走了,約爾回到旅館大堂,做好迎客的準備。
又過了半個小時,旅館終于迎來了今天的第一個客人。
有新客人來了。
栓在門口的狗突然狂吠起來。
“傑克,乖!”
匆匆安撫完看門狗,約爾趕往前院,打開旅館的大門。
晨起的霧氣罩得人視物都變得朦胧了些,他先看到一個高大的青年,穿着破舊的粗布衣衫。
約爾本該在第一時間拿出熱啤酒來招待客人的,目光卻忍不住瞄向青年的後背。
伏在青年背上的人,尖尖下巴貼着青年的頸窩,隻依稀露出明朗的眉目。
眼皮困倦地半垂着,眼角圓鈍,眼尾微挑。
……完了。
在一瞬的失神後,約爾絕望地想。
看來以後他要一輩子無償為瑪德琳搬牛奶了。
。
到了安全的地方後,20号就松開元寄楚的腿。
隻是仍沒放下元寄楚,而是從背上,挪到了自己的懷中。
手掌隔着衣物貼在肩胛和大腿的位置,指腹溫度炙熱,把那處地方也捂得比其他地方溫度高些。
霧氣濕重,元寄楚的額發好像濕了些,漉漉地貼住臉側,被抱來抱去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困倦地在20号懷裡尋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約爾連忙點燃壁爐,讓這兩位新客坐到離火光最近的地方暖暖身子。
幹燥的松木發出噼啪的響聲,松木燒開時散出一股木質獨有的香味。直至現在,元寄楚才清醒幾分。
他抓住20号的發尾,對上青年溫和清澈的眼睛。
“還疼嗎?”元寄楚問。
20号搖了搖頭。
尋常人受了那麼嚴重的傷,該是面如金紙的,但20号面色如常,低頭去看,那個猙獰的血口已然在他腰間消失。
皮膚光潔如初,仿若從未出現過。
恐怖的不似正常人的自愈能力,展現在元寄楚面前後,元寄楚揉揉眼,重新查看一遍後還是不大相信,一路上時不時就要扯扯20号的衣角,檢查有沒有再生。
在兩人共同陷入海水中時,20号忽然睜開雙眼。
抱着元寄楚,遊出禁閉的孤島。
而且,20号在戰勝其他奴隸後,頭發較之先前,好像變長了幾分。
元寄楚路上怕睡着,一直攥着20号的頭發編辮子玩。
他又不是愛漂亮,自然不會編辮子,胡亂揪着20号的發尾,在20号心口垂下一個不倫不類的麻花辮。
旅館的老闆約爾,送上來早餐。
兩杯熱牛奶和三明治,熱牛奶很新鮮,奶香味醇厚,三明治也不難吃。
系統為元寄楚提供的新衣服口袋裡有藏着一張紙鈔,浸過水後有點皺了,還好這位好心的老闆并不介意,還期期艾艾地問元寄楚叫什麼名字。
兩人語言不通,光說話還不行,要用手相互比劃。
“我叫元寄楚。”
元寄楚幼兒園上英語課的時候确實取過一個英文名,但那時候太小了,取的英文名字自己也不喜歡,哪怕不處于母語環境中,他也還是想讓别人叫自己元寄楚。
單純覺得外國人發音拗口叫出這三個字時很搞笑。
紅發雀斑的男生結巴着念了好幾遍,都讀不好“元寄楚”這三個字。
元寄楚教他:“那就叫我小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