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契好笑,又覺得現在笑更打擊少年人孤傲驕縱的心性。
他把身後耳根紅透的聞天語揪出來,緩緩道:“辛苦了,一會把遊客放出來。”
轉而又向江贖說道:“你反應真快,怎麼看出來的?”他和聞天語天衣無縫的演戲。
從打電話開始他和聞天語就暗自決定好了這次“方案”。
盡早把一尺雪弄到身邊。
畢竟連續耗費靈神不是好事,除非是遇到什麼不可控的事了。
沒想到竟然是再遇故人。
那就不得不把她記憶恢複,不然局面會很難控。
他和天語臨時搭的台子被眼前這人識破,好在對方沒有插足的意思,隻是好以暇意的旁觀。
江贖沒什麼情緒的彎了彎嘴角:“從你說‘先跟我走吧’開始。”他省略了前面的一個“乖”字。
許契也同樣意識到了。
他自嘲般搖頭。果然還是活太久了,當初真該仔細調查這小子的底細。
*
一尺雪跟着許契走了一路。
一路上她覺得眼前的場景熟悉又陌生。
當初她和南坡來真契寺祈福,沒想到竟遭遇了場悲劇。
真契寺被毀,許老師救人救到差點累倒。
當然,以上都是一尺雪看到的。實際上的許契不僅是身體上的疲勞,更有靈力告罄。
他又救完一個人。
那人睡着前還抓着他的衣尾。許契默默把那隻手移開。将人再度背起朝短暫栖息處走去。
一尺雪就這樣看他救完一個又一個人,救不活的但凡他感到那人不想就此離去的絕望就會用那團光救治。
她的南坡卻在生前受瘴氣所害,有再大的執念也無力回天。
本來她是執着一種嫉妒的心觀看許契救人。
憑什麼他們可以活下來。
憑什麼……
可當她看到許契在救治一個小女孩的過程中察覺同樣無力回天。
便在小女孩閉眼前朝她的身軀撒下參靈散,讓她在永遠離開之前再看一場“星空”。
以血肉之軀。
一尺雪一路的心緒刹那間灰飛煙滅。
是了。
生事無常,誰能保證人的一生沒有牽挂呢。
這場暴·亂牽扯了多少普通人一尺雪不知,所以當她看見那堆成山的人還是忍不住踉跄一下。
哪怕她現在是魂态。
許契沉默的走到人山腳下。
饒是對靈力一竅不通的一尺雪也能察覺到他的靈力早已透支。
現在不過是強弓之弩。
但他還是一個個把人給運到暫時的栖息處。
就這樣靈力告罄的情況下有更多的人死于非自然現象。
許契原本就不幹淨的衣裳因為背過太多人蹭了許多塵灰和血迹。
一尺雪不忍心别開視線,打算看些别的轉移注意力。
許契正在背一位心髒被身後的石柱刺透的老人,老人布滿皺紋的眼角淚水縱橫:“小哥啊,我,我是不是要死……”話還沒說完,許契感覺後脖頸受了些力,老人微微擡起的頭就再也沒有擡起來過。
許契沉默背了他一路,放下時幫他把石柱弄了出來。
石柱表面光滑,一般情況下不會刺破身體,除非在強大沖擊力下。
也是最痛苦的死法。
直到最後一人呼吸停止許契的表情也沒有變過,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沉默面孔。
如果有人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手從未停止過顫抖。
是那種十分細微麻木的顫抖。
安置完所有人後天已經快黑了。
許契簡單收拾下便離開這裡朝街巷走去。
不遠處默默流淚的一尺雪緊跟而去。
涼凄深秋,街上意料之中沒什麼人。
一尺雪邊飄邊觀望這個她生前生活的地方。
在她失憶以後,許老師将她帶到離家很遠的一個城市裡。
最近幾年才回來。
一尺雪知道老師别苦用心。
突然,看見前方的東西時她的思緒戛然而止,因為她在對面街道拐角處看到了人。
是人,卻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凝固在冰冷的水晶裡的人。
有了開頭,剩下的自然也顯現出來。
更為深處的街道上,密密麻麻都是被凍在水晶裡的人。
一尺雪陡然想到許契之前說的“水晶案”。
難道一會就要見到天語了嗎?很可惜,現在沒有人能解答她現在的疑惑。
隻能等回憶幻境結束,真相浮出水面。
她以為真契寺暴·亂隻發生在真契寺,根本沒想過竟然會牽扯到街市。
日光下晶體爍爍生輝,剔透晶瑩。
被凍在裡面的人也能呈現的很清楚。
許契沉默的走在水晶之間,走馬觀花般把每個人都記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