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隻是簡單的賣點豆腐,加上家中有爹娘和大哥三個勞力,自家人推磨沒什麼問題。
但是如今,爹受傷無法行動,大哥中了秀才後,為了進一步學習,恐怕成婚後,來年就要去府城讀書。
如此一來,所有的事都擔負在母親身上,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娘,不如我們買一頭騾子推磨吧!”
林蘊心中頓時冒出一個念頭:人勞力不夠,畜力來湊。
“什麼!”王翠蘭不敢置信地看向女兒。
當意識到自己沒聽錯後,她頂着酸疼感連連擺手,一邊吸氣,一邊出聲阻攔。
“不成不成!我們家就是個小本買賣,哪能賣騾子呢?那都是大商人或者地主家才有的。”
“這和地主有什麼關系?隻要有錢不就行了嗎?”
“您看,我們家最近是不是掙了不少銀子?想要掙到更多的銀子,僅憑您和大哥一起推磨,那是遠遠不夠的。有了騾子,就可以一直推磨,也能剩下一個人來廚房幫忙,做出更多的腐竹和豆腐皮。”
林蘊一邊說話,一邊留意母親的表情。
當看到母親的眼神漸漸松動時,她再次下了一劑重藥。
“還有,現如今還沒到冬季,早晨還算暖和,小弟一個人去學堂也沒什麼問題。可等到天寒地凍的時候,地面濕滑,天又黑,您放心他一個人去學堂嗎?”
“若是家裡有了騾子,買一個木架,就可以驅車送小弟上學,來回快不說,也不耽誤太多家裡磨豆子的時間。”
一通話下來,王翠蘭的心遊離不定。
她知道女兒說的話很有道理,但一輛騾車的價格接近十兩,幾乎是他們家一年能夠掙到的銀子。
雖說最近掙了不少,但王翠蘭已經習慣了省吃儉用的日子。
加上馬上就要安排大兒子的婚事,需要聘禮,還要準備新房的一應事宜,她總覺得錢不夠用。
但想到騾子帶來的好處,王翠蘭又難免意動。
“買騾子是家裡的大事,我要和你爹商量,不着急,不着急。”
話沒說完,王翠蘭落荒而逃。
隻留下林蘊靜靜地坐在屋子裡,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聽着母親剛剛的話,她就明白騾子的事基本上已經定了。
出門後,林蘊的心情暢快不少,甚至哼起歌。
可當她看清楚院子内站着的張望津,歌聲戛然而止。
“張少爺,您怎麼來了?”
“當然是找林姑娘做生意。以後有什麼事,你直接帶着上家裡就行,不用特意去一趟明月樓。”
說起昨日看到窈娘的場景,張望津的心裡還有些不舒服。
要知道林蘊可是他發現的人物,怎麼能讓窈娘偷吃了果子呢?
這種奇異的滋味自昨日起,就一直在張望津的心中,酸酸澀澀,令人難受。
林蘊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解釋道:
“昨日除了去明月樓送東西,還是想看看腐竹的生意怎麼樣?”
說到腐竹,張望津頓時來勁了。
“那自然是好的不得了!每天為了吃黃金宴的人都排成長隊,甚至還有人偷偷聯系我爹,想要插隊。”
“甚至有些乘船路過的外商,都要特意停船吃一頓。”
“還有,這個消息已經傳到府城。我爹說,我們家在府城的明月樓也想要開始上黃金宴,不知道你們可否供應更多的腐竹?”
“林姑娘,我們家在府城的明月樓不小,你們家隻要能夠供應,保證賺的盆滿缽滿。”
張望激動地拍打胸脯,想要證明話中真僞。
因而沒有看到對面林蘊眼中閃過的一道亮光。
此刻,她已經确定家中一定會有一隻騾子,心中忍不住雀躍。
“腐竹的事好說。張少爺,我現在想要說的是香幹的事。你覺得香幹的滋味如何?”
“自然是好!空口吃都覺得好吃。”
“你是不知道,昨日窈娘将香幹送上門的時候,恰好碰到我爹在家。一聞到香幹的滋味,根本等不及炒成菜,直接就着香幹喝了一壺酒!”
說起昨日的場面,張望津手舞足蹈,發洩心中的喜悅。
在他看來,林蘊和自己的福星差不多。
不僅讓他不再被父親責罵,還難得看到父親垂涎食物的模樣,真是過瘾!
張望津大手一揮,豪橫地說:
“林姑娘,你盡管将香幹的生意交給我們張家。我爹說了,這麼好的東西二十文一斤就是良心價,有多少,我們張家要多少。最好你們能夠隻供應我們張家,價錢不是問題。”
一聽這話,林蘊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香料從系統中來,不要錢,還可以重複使用。
其他的流程和普通的豆腐差不多,賣上二十文一斤,林蘊非常滿足。
由于雙方對彼此的誠意都非常滿意,立即簽訂契書,避免夜長夢多。
林蘊将張望津送走後,立即帶着熱乎的契書往母親的位置靠近。
“娘,你看!”
王翠蘭停下手裡的動作,甩水,疑惑地看着遞過來的紙。
看了好幾眼,她唯一能夠辨别出來的,就是眼前的東西似乎與明月樓上次簽訂腐竹契書時的東西有點像。
她打量了表情愉悅的女兒一眼,試探性地說:
“契書?”
“沒錯!這就是剛剛張少爺與我簽訂的契書,是關于購買香幹的契書。”
“什麼!”王翠蘭匆忙将手在衣擺胡亂擦拭,急促地将契書接過手。
“蘊兒你可真厲害,居然又簽訂了一份契書。”
“娘您看,上面的寫了,香幹二十文一斤。”
此言一出,王翠蘭感覺自己的心激動到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睜大雙眼,将女兒指着的地方看了一遍又一遍。
就在她沉浸在香幹的好消息時,林蘊再次說出一個好消息。
“娘,除了香幹賣上價的事情外,我還想跟您說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您想先聽哪一個?”
沉浸在香幹帶來的喜悅中,王翠蘭對外界的感知削弱。
聽到林蘊的話時,下意識地回道:“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張少爺想要在府城的明月樓,也賣我們家的腐竹和香幹,需要的數量比目前還要翻一番。”
“哎呦!張員外一家可真的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居然又要做這麼大的買賣。”
“娘,您還沒聽壞消息呢?”林蘊故作沮喪地說。
王翠蘭的心咯噔一下墜落谷底,慢吞吞地說:“你說。”
“那就是我們家目前根本提供不了那麼多的腐竹和香幹,想掙錢也沒辦法。”
一聽這話,王翠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女兒就是拐着彎地想讓自己買騾子。
她仔細思考一會兒,現如今腐竹的買賣,可以說是沒什麼成本。
一天供給明月樓的貨物,就可以掙到五百文。
如果府城的明月樓要的更多,那麼一天就可以掙上一兩銀子。
再加上香幹,不到十天,買騾子的銀錢就可以掙回來。
琢磨到這一步,王翠蘭頓時心動了。
她擡頭看向女兒,發現對方躍躍欲試的眼神,無奈地說:
“那就依你說的做,家裡買上一輛騾子,我這就去和你爹商議。”
屋内,林有福聽到家裡要買騾子這樣的大件,心中忍不住雀躍。
畢竟他們家除了林逸的書比較之前以外,最值錢的就是家中的石磨。
現如今居然要買上一頭騾子,林有福怎麼也控制不住激動的心情。
可當他緩過來,又開始猶豫。
“我們家現在的情況适合買騾子嗎?兒子可是馬上就要娶親了。”
王翠蘭看到丈夫猶猶豫豫的模樣,恍惚感受到剛才女兒看自己的心情。
她當即将剛剛林蘊所說的話複述一遍。
林有福意識到買騾子不止不費錢,反而還可以幫家裡掙到更多的錢後,立即激動地從床上坐起來。
“走走走!好的騾子難得一遇,我們這就去賣牲畜的地方看看。”
說着,他就要拽着妻子的手離開。
王翠蘭無奈地看了丈夫一眼,顯然很難明白丈夫對于騾車的急切。
但為了掙錢,她還是跟在丈夫身後離開。
當兩人再次出現在家門口,身後牽着一隻油光水滑的騾子。
林有福一臉自豪地摸着騾子的腦袋,忍不住誇贊道:
“蘊兒,你看看,爹帶回來的騾子有多好!蹄大,腿粗壯,牙口好,一看就知道是一隻吃苦耐勞的騾子。從今晚後,家裡也可以輕松不少。”
林蘊仔細地打量騾子,贊同地點點頭。
王翠蘭卻在一旁不滿地垮着一張臉,“好是好,價格也不低。”
說到價格,林有福心虛地攥緊缰繩,低聲解釋道:
“騾子好,用的時間也能長一點。”
王翠蘭心疼地剛想要反駁,三人聚集在門口的身影早已被街坊鄰居注意。
衆人看到林家人買了一頭騾子,紛紛靠過來。
“哎呦!還真是一頭油光水滑的騾子,看着就結實!”
“看來林秀才一家是真的掙到錢了,居然連騾子都買上了,真的是令人羨慕。”
“剛剛我才見到張員外家的少爺從林家離開,說不準他們又做什麼了買賣。”
……
衆人立即圍繞着騾子和張望津的話題議論開來,聽的林家三人一臉麻木。
特别是聽到有些人充滿酸味的話,王翠蘭的臉越來越繃緊。
就在她快要忍耐不下去的時候,渾身是傷的孫氏從人群中擠進來,一把拽住騾車的車闆,高呼:
“王大娘!既然你們家都掙到這麼多錢,想必豆渣應該也不會被你們看在眼裡。我們何不如和之前一樣繼續合作,我願意一桶六文錢,買你們家的豆渣。”
聽到如此惡心話的人,王翠蘭立即轉身瞪了孫氏一眼,嘲諷道:
“我看你是馬不知臉長,居然還敢找上我們林家!”
“你這是什麼話?我們兩家之前說的好好的,你們家的豆渣就是要賣給我們家的。我們家可養着好幾頭豬和十幾隻雞鴨,都等着吃豆渣長個頭。”
“你們家的畜牲,和我們林家有什麼關系?”
此刻,王翠蘭謹記女兒之前的話,主打一個死不認賬。
但沒想到,上次被林逸中秀才打斷的孫氏,經曆了丈夫的毆打折磨後,居然死不認賬,繼續胡攪蠻纏。
“什麼沒關系!我們說好的,豆渣是要賣給我的。”
孫氏對王翠蘭的話選擇忽略,想起丈夫的唾罵,直接坐在地上撒潑。
王翠蘭還真是第一次看如此不要臉的人,反駁道:
“什麼說好的,你有證據嗎?”
說話間,她用手拍打丈夫的手背,示意對方先驅使騾車進屋。
然後王翠蘭雙手叉腰,一臉怒色,斥責道:
“我看你就是給臉不要臉。若是再敢在我們林家門前鬧事,我就請縣老爺把你抓進去。要知道,我們家林逸在縣老爺面前也是不用跪的,看到時候縣老爺是相信你這個撒潑的婦人,還是我們秀才一家。”
此言一出,孫氏哀嚎的聲音戛然而止。
周圍準備看熱鬧的人也紛紛出聲勸誡。
“就是,六文錢一大桶豆渣,那是林家好心。而且誰家的買賣也不是說一做就是一輩子的,任誰糾纏也沒用。”
“誰說六文?自從林有福受傷之後,一桶的價格可是被壓到五文一桶。也不知道這種人是怎麼好意思上門,請求繼續做買賣的!”
“什麼?怎會有如此厚顔無恥之人!”
“這種人還敢糾纏,不用王大娘說,我們可以幫着報官、作證。讓縣老爺把這種喪良心的人抓緊去。”
……
聽着衆人一邊倒的話語,孫氏被吓的立馬從地上站起來。
然後在衆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瘋狂擠入人群,快速逃走。
衆人看着孫氏狼狽的模樣,不約而同地露出笑容。
王翠蘭對街坊鄰居們感謝一番後,轉身回家。
剛踏入院子,就看到丈夫溫柔地撫摸騾子的模樣,無語地瞥了一眼,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林蘊跟着笑了笑,看了忙着給騾子找個合适位置住下的父親,轉身回屋。
今日忙着家中購置騾子的事,都忘了寫食譜的事。
除了食譜,她明日還要帶着東西上門,将東西交給張望津,順道說家中接下腐竹和香幹生意的事。
傍晚,回家的林逸和林皓也發現了家中的新成員。
林皓激動地想要一把抱住騾子的腿,還好林逸反應快,将人抱在胳膊上。
“小心騾子給你一腳。”
林皓不禁沒有害怕,反而更加激動,感受在高處看騾子的興奮感。
他四肢瘋狂擺動,激動地說:
“大哥你看,騾子!我們家也有騾子了!”
“是是是,你看看就行,别亂動,當心被騾子踢一腳。你這小個頭,被踢一腳,小命不保。”
一聽這話,林皓緊張地繃緊身體,四肢僵硬地擠在大哥懷裡。
林逸看到小弟安分後,才抱着人靠近騾子,牽着小弟的手,緩緩在騾子頭頂撫摸。
感受到掌心粗糙的觸感,林皓不禁露出激動的笑容,感歎道:
“哇!原來騾子的毛是這樣的。”
“哈哈哈!”林逸揉了一把小弟的頭,将人抱的更緊。
等兩人從騾子旁邊離開,林蘊繼續告訴小弟一個好消息。
“家裡的騾車還可以送你上學,速度快不說,也更加安全。”
“我也有車送上去,就和學堂裡的許璋一樣。”
一聽這個名字,林蘊立即想起當初在陸家時看到的馬車。
她沒想到小弟也會有這種比較的心理,安撫道:
“馬車、騾車都差不多,都是代步的工具。”
林皓贊同地重重點頭,嘴裡歡呼地叫喊:“我也有騾車送上學了!”
這樣的話重複好幾遍,圍繞在林家人身邊說個不停。
此刻,王翠蘭再一次感受到了騾車帶來的好處。
翌日,林皓就坐着新鮮出爐的騾車上學,驅車的是林逸。
兩人來到陸家門前時,正好與許璋家的馬車遇見。
林皓興奮地跳下車,不顧身後大哥責備的眼神,快速跑到許璋身邊,激動地介紹道:
“許璋你看!我們家也買了一頭騾子,以後我就可以坐騾車上學了。”
許璋詫異地看了一眼林皓,打量了一眼看起來撿漏不已的騾車。
“挺好的。”
“嘿嘿!我們進去吧。”
滿足了分享地樂趣後,林皓拉着許璋的手跨入院子。
林逸和陸雲舟打了一聲招呼後,驅車離開。
回家後,将闆車取下,将石磨上的工具綁在騾子身上,開始用騾子磨豆漿。
在騾子的幫助下,負責磨豆漿的王翠蘭和林逸從疲憊的工作中解脫出來,一個上午下來,都覺得比往日輕松。
甚至時不時還能騰出人手去廚房幫忙,家裡腐竹和香幹的産量翻了一番。
隻是二者都需要時間的催化變成美味,趁此間隙,林蘊帶着大哥林逸前往明月樓。
兩人剛靠近,裡面的陳榮立即從大門跑過來,邀請道:
“少東家等兩位有一會兒,請跟我來。”
這一次,兩人被陳榮帶到明月樓後院的二樓,此地迎客,隻當做是商議生意、核對賬本的地方。
兩人進門時,看到的就是張望津雙手握着賬本,生無可戀的模樣。
腳步聲響起的刹那,張望津立即擡頭看去。
當發現是林蘊兩人的時候,臉上立即綻放出興奮的笑容。
他着急地擺手,示意陳榮離開。
然後快速站起身,跑到林蘊兩人面前,哀怨地說:
“你們倆可算是來了,再等下去,我都快被賬本淹沒了。”
“對了,昨天說的事你們做出決定了吧?”
“我和你們說,隻要你們能夠保證獨家供應,我相信我們之前的合作一定可以在整個鄂州聲名遠揚。有朝一日,成為鄂州赫赫有名的大商人也不是空想。”
一通話下來,張望津說的口幹舌燥。
這時他才注意到林蘊兩人還站在原地,立即露出不好意思地笑容,伸出手說:
“請坐!請坐!忙着生意的事,連這事忘了。”
說話間,張望津慌張地給兩人倒茶。
喝茶時,林蘊能夠感受到有一雙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口中名貴的茶水也開始變得寡淡無味。
于是直接一口悶,快速回話。
“我們家已經決定繼續合作,府城店鋪的供應也不是問題。隻要你們及時付錢,什麼生意都可以做。”
“好!”張望津激動地拍了一掌。
“既如此,我們再簽訂一紙文書,确認雙方的合作數量和價格。”
聞言,林蘊也将早已準備好的食譜取出。
“這時我昨日在家寫出來的食譜,可以供你們明月樓的廚子做香幹菜肴的時候參考。”
“多謝!”張望津興奮地接過手。
随後,雙方就之前商議的話題,再次簽訂契書。
離開前,張望津還想和窈娘一樣,請兩人在明月樓吃一頓。
但是這一次,林蘊兩人嚴詞拒絕,這種占便宜的事可不能一直做,于雙方的生意無益。
見狀,張望津也不好意思再挽留,目光贊賞地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
“少東家在看什麼?”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張望津被吓一跳,轉身看到窈娘的身影,心虛地拍打胸脯。
“看誰,窈娘你還不知道?”
“林姑娘是吧?”窈娘一臉了然地說。
“不隻是她,還有林秀才,兩人可真是高風亮節的君子,居然一點便宜都不占。”
此言一出,窈娘八卦的眼神立即收回去,無奈地看了少東家一眼,什麼話都沒說,悄聲離開,如來時一般。
等張望津從思緒中抽離,看見的隻有空氣。
他隻覺得窈娘莫名其妙,說了一句話後什麼都不解釋就離開,令人一頭霧水。
另一邊,離開的林蘊和林逸,邁着愉悅的步伐回家。
路上,林蘊看到好的排骨,買了一些回家,慶祝家中的生意越做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