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瞬間鴉雀無聲，安靜得落針可聞。

衆人聞言，心中駭了一跳，皆屏氣凝神看向太子妃，神情各異，有關切、同情，也有冷淡、茫然，甚至還有人眼底帶着幸災樂禍。

禦前侍衛紛紛站在隆化帝身邊，拔劍出鞘護衛隆化帝。

隆化帝故意略為沉重了些，一言不發，隻凝眉望着小皇孫所在的地方。

小皇孫倒在含珠身上，口吐白沫，連哭泣都忘了。

太子妃吓得幾乎暈厥過去。

中毒？

她的憲兒如今才五歲啊？

究竟是誰如此歹毒，連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

鄭皇後同樣吓得驚慌失措，尚有一絲理智的她，連忙高呼宮女去喚太醫院郭院判等人，再命宮女将小皇孫送去偏殿。

自己的孩子有恙，太子妃已是顧不得規矩禮儀，連說都沒說一聲，直接沖進偏殿，留下一臉茫然的太子。

太子眨巴眨巴眼睛，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呆呆地看着隆化帝和鄭皇後。

隆化帝眼底被烏雲蒙蔽，陰沉着臉。

他偏寵太子，無非是兩個原因。

一是因為孝和皇後的緣故，他們是一對恩愛的結發夫妻，隻可惜紅顔早逝，僅留下這麼一個孩子，便撒手人寰。

對于這個兒子，隆化帝給予最純粹的父愛，從不夾雜半分利益。

可是年歲漸長，太子愈發不着調，隆化帝是動過廢太子的心思的。

直到小皇孫出生。

小小的孩童，那樣得稚嫩可愛、聰明伶俐，還能依稀看出孝和皇後的模樣。

隆化帝因為小皇孫，心軟之下，一而再再而三容忍太子過錯。

隆化帝掃視四周坐立不安的妃嫔和王妃，“康世昌。”

“奴婢在。”康内侍彎着腰上前，不敢擡頭看隆化帝的神色。

“掘地三尺，查！”隆化帝厲聲道。

康内侍應聲是，殿外的顧維之此時帶了一隊人馬進殿，黑壓壓站了一片，看得殿内衆人惶恐不安。

“顧維之，朕命你即刻帶着錦衣衛查清此事，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人。”遇到這種事情，隆化帝唯一能夠信任的人，便隻有顧維之。

顧維之肅容應是，帶着錦衣衛退下。

人群散去，慕琛離瀾意更近了些，握住瀾意的手，瀾意感受到他指尖的冰涼，擡頭道：“在皇宮大内對一個孩童下狠手，真是黑了心肝的人。”

“隻可惜，以我現在的醫術，更本無法解毒。”瀾意歎息一聲，目光看向小皇孫之前所坐的席面，現在亂糟糟一片，不少禦醫前來試毒，頂着巨大的壓力查清毒素來源。

慕琛回眸望她一眼，眼底盡顯柔情。

“不用愧疚，此事不是因你而起。”他視線下移，落在瀾意身上，道：“就算你想試着解毒，我也不會讓你去。我不是輕看你的醫術，我是怕你勞心勞累，如今你的身子愈發沉重，萬事都要以自己為重。”

毒，僅一個字，便能害人性命，令人瞬間驚恐不安。

便是貴為九五之尊的隆化帝，慕琛也在那一刻看到了他的恐懼，他下意識看向自己方才所用的羊羹，以為這一碗羊羹中含有毒素。

人人都畏懼生老病死，何況九五之尊？

越是擁有過至高無上的權利，越是難以舍棄。

前朝末年為何天下大亂？

皆因亡國皇帝想尋長生不老之藥，殘害過無數妙齡少女，隻為從中提取極陰之血煉丹，好讓自己得道升仙，萬歲永昌。

他不顧百姓疾苦，命官兵搜刮民脂民膏。敵國攻打邊境，他強行頒布征兵，連六十多歲的老翁都不放過。

樁樁件件的事情做下去，令百姓們得知這是一個昏庸無能的皇帝，百姓們自然而然揭竿起義，推翻大魏王朝的統治。

隆化帝吸取前朝滅亡教訓，沒有奢求長生不老之藥，也沒有不顧民生，反而勤政愛民。

慕琛再次深深望一眼隆化帝。

他隻覺得，隆化帝眼中陰沉的情緒，并非是因為小皇孫中毒，而是隆化帝覺得，自己所選的太子愈發地昏庸，江山交到這樣一個人的身上，遲早會如同前朝一般覆滅。

“阿琛。”瀾意清澈明亮的聲音，收回了慕琛的思緒，引得慕琛連連看了她好幾眼。

瀾意低聲道：“你看秦王與秦王妃。”

方才見小皇孫中毒，瀾意并沒有像别的妃嫔那樣驚慌，而是渾身發冷，生在皇家的孩子，一旦觸及到某些人的利益，他稍有不慎便會被害。

在慕琛凝神沉思時，瀾意悄悄觀察了她最懷疑的人。

秦王一臉坦然，既沒有如趙王、慕琦那樣關切小皇孫，又沒有像齊王那般置之身外，更不似太子般茫然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