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墜,金光萬丈,整個荊州城被籠罩在一片霞光之中。
瀾意一早就命奴仆将東西收起來,方便及時離開荊州。
她沿着石子路,走到了瀾惠的小院,遠遠地就聽見雯姐兒的哭聲。
“母親,我以後是不是再也見不到父親了?”雯姐兒聲音顫抖,問。
官府前來抓人時,瀾意把雯姐兒護在了身後,同時捂住了雯姐兒的耳朵,沒讓她聽見那些聲音。待張家衆人都被抓獲時,她又命幾個侍女好生照顧雯姐兒,陪雯姐兒玩樂,讓雯姐兒乖乖待在張家。
雯姐兒玩了許久,終于等到瀾惠回來,但不見張家的其他人。
她親眼目睹張用塢等人被抓的,所以心裡害怕,問:“父親,是不是被他們抓走了?”
瀾惠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該如何跟雯姐兒提起此事。
恰好瀾意走進了屋内,看着一大一小坐在貴妃榻上,她便往雯姐兒所在的地方走去,蹲下身來正對雯姐兒。
她用繡帕拂去雯姐兒流下的淚水,“雯姐兒,從今以後跟母親去外祖家,好不好?”
瀾惠沒想到瀾意會直言不諱,下意識看向瀾意,看到瀾意朝她揮揮手,她這才沒有阻止瀾意說話。
“為什麼呀?”雯姐兒的眼中盡是疑惑,用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眸看着瀾意。
“因為父親對母親不好,又做了對不起母親的事,讓母親心裡生氣了,想要離開父親回到娘家去。”瀾意道。
話音剛落,雯姐兒直接跳下榻上,跑向瀾惠懷裡,哭道:“母親不要走,母親不要走好不好?”
“雯姐兒。”瀾意也走到瀾惠身邊,柔聲叫着雯姐兒,說:“母親不會走,母親要和姨母姨父一起,帶雯姐兒去京城的外祖家呢。以後,雯姐兒就住在外祖家,好不好呀?”
“外祖?”雯姐兒止了哭,口齒不清地問。
瀾意點頭,“對呀,外祖家的姨母和外祖母可和善了,特别喜歡雯姐兒呢。”
雯姐兒是見過李家的幾位夫人的,噘着嘴回想,道:“是那位給我糖吃的婆婆嗎?我記得母親讓我叫她外祖母來着。”
“是啊。”瀾惠終于可以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了,“外祖母最喜歡的小孩就是雯姐兒了。”
“她會比祖母好嗎?”雯姐兒有些害怕,“祖母平日裡雖然對我笑,但是我感覺她很兇,沒有曾祖母那樣好。”
“好。”瀾惠道。
雯姐兒一把抱住瀾惠,“那母親快帶雯姐兒去外祖家吧!”她看了一眼瀾意,接着說:“姨母說父親對母親不好,那我們就不要他了!”
她小小的一張臉上,竟也浮現出一絲愠色,說:“他是個壞人,我再也不要搭理他了!”
瀾惠欲言又止。
瀾意朝瀾惠使了個眼色,瀾惠這才點點頭,附和一聲,“是啊,以後再也不搭理他了。”
“母親要笑。”雯姐兒用手揚着瀾惠的嘴角,企圖讓瀾惠笑起來,但渾然不知幾滴清淚落在了她的手上。
…
…
瀾意心疼姐姐,害怕瀾惠連夜趕路會精神不濟,打算等瀾惠休息好再離開荊州。
她本次出行,先走水路再走陸路,走了二十來日,隻為早點見到瀾惠。
同時,她打算帶着瀾惠順路看望在汝甯府當通判的明潤,将張家的消息系數告知明潤。
之後再去淮安看望外祖一家,順道去桃源縣與和潤夫婦叙舊。
慕琛站在張家大門口,看着奴仆将東西搬來搬去,挑眉問瀾意:“這路線你是一早就計劃好的吧?”
“還真不是。”瀾意搖頭,當時她隻想快些來到荊州,再将瀾惠接回去,根本沒有閑情去拜訪明潤夫婦。
“哦?”慕琛看過去,問。
“大姐能與張用塢和離,離開張家,我心裡高興,所以臨時起意,想帶你去看我的親人。”瀾意撇過頭去,嘟囔道:“都怪你選的好日子!二哥因為桃源縣公務繁忙抽不開身,二嫂才有身孕不可颠簸,外祖父又因為倒春寒染了風寒,就大哥大嫂從汝甯趕來觀禮。”
“好好好,都怪我。”慕琛無奈一笑,他還想狡辯,“可那是禮部定的吉日啊!”
瀾意不吃他這一套,瞪他一眼,說:“肯定不止選了這一個吉日。”
慕琛心虛不少。
還真被瀾意猜中了,當時禮部定了好幾個日子,十一月的吉日被慕琦定了,臘月裡不宜定親,正月忙着走親訪友,隻有二月十四那個吉日最近。
慕琛頂多隻能等到二月十四日,所以便選了這個日子。
他正在想着說辭,該如何哄瀾意高興,耳中實在太過聒噪,也讓他聽到了清脆的馬蹄聲。
他循聲望去,發現是一個着青色官袍的男子騎在馬上,正在往他們這邊靠近。
“瀾意,你看那裡。”慕琛下意識用手肘頂了頂瀾意的手臂,仰頭望去,問:“你有沒有覺得,他很像我們前兩日在荊州官府見的那個人。”
瀾意眯着眼睛,可算看清了來人的身形。
他不就是日後将張家查抄入獄的蘇尚卿嘛。
瀾意看到他,心裡也高興不少,前世多虧有他,否則張家真要逍遙一輩子了。
“是蘇推官。”瀾意道。
慕琛莫名有些不高興,随意哦了一聲。
蘇尚卿因為是正七品的荊州府推官,所以着青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