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沐白的加入對于史萊克學院來說,好像沒多少變化。
也确實該如此沒什麼變化,
畢竟這裡是個史萊克魂師學院,不管學員加入前是個什麼身份,又有着何等的潛力。隻要他來到這裡加入了學院,那他就隻有一個被承認的稱呼——怪物。
而怪物出現在怪物學院裡能有什麼奇怪的?所以自然是沒什麼變化的。最多是清修以外的實戰訓練成員裡多了個每次都花式累趴的白虎罷了。
史萊克學院是個怪物雲集的地方,
所以戴沐白成為正式怪物後的融入并不困難,
甚至因為他自身性格的豪爽以及并不會在一些團隊協作裡争話語權的性子,其餘仨人對他的感官都挺好的,也願意喊這個比他們都大的白虎一聲‘戴老大’。
而戴老大本人,也就是戴沐白對于這個稱呼是無所謂的,或者說,他還有點喜歡這個帶着團隊親昵和一些打趣的稱呼的,同時他也逐漸相對應地将其餘人的稱呼也改了。
就是,‘戴老大’每次見着底下的‘兄弟妹們’飛速追趕他的魂力等級時,總有點心塞的緊迫感。
這也是為什麼戴沐白會在下午的對戰訓練後,坐在奧斯卡門口圍欄上,等着對方送完妹妹回來後,向對方問出“小奧,你之前是怎麼解決這種感覺的?”話的原因之一。
看着在學院裡待了小半年後,渾身逐漸沒有過于精緻的矜持感,随意扯着領口坐在圍欄上的戴沐白,
奧斯卡先是被這突然的問題給搞得一懵,緩過來後才想明白了對方那含糊不清的感覺是什麼,“被年齡小的阿黛和胖子在魂力上追趕、如果不努力就會被超越和丢下的感覺?”
戴沐白以手握拳,湊到嘴前輕咳了一聲,“...咳,嗯。”
——倒也沒必要這麼不委婉吧?
不過,咳,這麼說也沒什麼錯就是了。
奧斯卡不知道戴沐白的具體身份,也沒想過去探究對方的身份,隻清楚對方身上還有些十幾年來貴族生活養成的習性,
所以他不在意對方那些對于委婉的略微堅持——反正再怎麼委婉,最終答案也是現實又直白的嘛。
奧斯卡這樣想着,幹脆也坐到木頭圍欄上,一手坎到旁邊的戴沐白肩上,嬉笑着問他,“怎麼,戴老大,你感覺到了我曾經的感受了?”
是的,誰說食物系魂師就沒有被底下的妹妹和小夥伴所追趕的緊迫感了?他也有過這種心理壓力的好吧。
戴沐白才來學院時,挺不習慣這種勾肩搭背的對話方式的,總是會忍不住想要反擊靠他太近的倆男生。但在和大家相處了這麼久後,他也逐漸開始習慣了這倆幾乎同齡的男生的接近——畢竟這裡不是星羅,他沒必要将星羅帝國裡的刀劍風霜生活習慣帶到這個地方來。
所以,最終戴沐白不過是微微動了動被坎着的肩膀,随即放軟了肌肉,任由對方玩笑般壓了半重量上來——反正這點重量對于獸武魂師來說,不過是灑灑水了。
戴沐白對于奧斯卡的調侃也不在意,他輕笑一聲回道,“是啊,所以這不是來找你聊聊經驗嘛。”
“我的經驗啊,”奧斯卡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後一本正經地回答,“我的經驗就是,盡力順其自然。”
戴沐白不太懂這個意思,“啊?”
“害,”奧斯卡收回坎肩的手臂,然後雙手扣着向上伸了個懶腰,“戴老大,聽我一句勸,在這個事情上,順其自然就好了。”
“有那種緊迫感很正常,甚至這種緊迫感不僅是大一點的我們有,就連阿黛和馬紅俊也有。”奧斯卡轉頭看向戴沐白。
他暗琥珀色的眸子滿是清明,“畢竟我們都在朝着更強前進,沒人想落後太多,也不想拖其餘人的後腿,這是夥伴之間的常情。”
所以在往前努力的也不僅是他們大一點的人,後面那倆人也是用着不少于他們的努力在追趕的。
“這種緊迫感其實挺好的,督促着我們都在奮力前進,”奧斯卡笑着,然後話題一轉,“但也别把這種情緒看得太重了。”
“太過于重視大家之間的差距的話,會被現實的極速變化給弄得心理壓力大得難受的。”
說着,奧斯卡的手落下來,右手做了個抓握的動作。
戴沐白瞧着對方的動作,心髒跟着緊縮一下,“...我明白了,可是,那種緊迫感也不是說不重視就能不去重視的呀。”
話剛說完,戴沐白猛然一愣,因為——這句話,好像不僅可以用在這裡......
奧斯卡都的視線專注在自己緊握的手心上,沒注意到對方的片刻愣神,
他接着對方的話說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會說盡力去順其自然啊。”
戴沐白這次注意到了對方話語裡再次出現的‘盡力’二字,這讓他有了個猜測。
“小奧,你......”
“是的,”奧斯卡并不在意對方有所察覺到什麼,畢竟他不覺得白虎是個傻的。
他坦然一笑,将拳頭向上伸了伸,然後自然松開,手指微微彎曲像是在抓住些什麼,
“我其實也很不甘心被超過的。”
即便他是食物系魂師,即便他早就有會被妹妹超過的心理準備。
但在小夥伴馬紅俊都即将要破20級時,才23級的他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心理壓力。
這也讓奧斯卡明白——原來緊迫感不僅是他曾經的感受,也是他現在的感受。所以他才在意識到那種壓力不好時,盡力維持順其自然的心态,但變強的行為上卻沒有放松一點。
——也隻有保持那種心态,他才不會因為過于不甘而産生心理壓力,從而影響自己的清修狀态。
“隻是,不甘是沒用的,或者是說嫉妒、緊張、迷茫都是沒用的。現實不會被這些情緒所改變。”奧斯卡的手垂下來順勢指了指樓下的路。“我——我們能做的隻有繼續向前走,持續努力前行。因為害怕被後面的人超過而影響到自己前進速度的話,那也太遜了不是嘛。”
“用個更現實的話來形容——就像咱們學院小湖裡的波浪一樣,後浪推前浪,一浪會比一浪勇。并且這些後浪并不隻是指阿黛他們,還有這世界上許多我們所不知道但存在的天才們。要是每一個後浪都要我們前浪去顧忌的話,豈不是整天都别修煉了,時間光花在整理心态上去了。”
“我覺着吧,如果我們這些前浪如果不壯大自身、堅定向前的話,要麼會變成心胸狹義的阻礙後浪們的小人,要麼就會被心理壓力壓垮,從而修為也就提前走到了盡頭。”
“戴老大,我不想當小人,”奧斯卡扭頭看向戴沐白,“也不想停在半路,所以我才會自己安慰、調節自己的情緒——心态要平衡些,不能隻看見大家逐漸縮短的距離,還要看見大家所付出的誰也不差的心血努力,更要看清自己未來想要抵達的目标,不能被這些情緒所絆住腳了。”
說着,奧斯卡輕笑了一下,“戴老大你後面才來的,所以不知道——我和阿黛、胖子他們在小時候就定下了未來的目标,所以我不會停在這裡。也所以我也放棄了那些情緒,選擇順其自然——能超過我的,就來超吧,反正我也在努力啊,反超再反超又不是什麼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奧斯卡說完,輕輕拍了一下戴沐白的肩膀。
“……”戴沐白看着奧斯卡近似于灑脫的模樣,
聽完奧說的話,他垂眸半息然後擡眼笑開,“小奧,你這心思細得和你早上的模樣真不符。”
“嗯?”奧斯卡随着對方的話,想到自己因為武魂副作用而毛發旺盛,每天起床都是胡子拉碴的粗糙模樣,“不是吧,我在給戴老大你傳授經驗,你卻這樣說人家,我要學胖子嘤嘤嘤了哦。”
奧斯卡這話一出,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說話的和聽話的都像是吃到酸棗一樣面色微微扭曲。
很明顯,因為他們都想到前不久,胖子去城裡圍觀了熱鬧,學了點奇奇怪怪的東西回來,想讓奧黛麗學學别的妹子撒個嬌試試,然後被奧黛麗反套路讓他先做個示範,于是他脫口而出的“嘤嘤嘤”的事情了。
#火系猛男在線撒嬌——仿佛下一秒,那大拳拳要錘胸口上了.jpg#
那聲“嘤嘤嘤”過于生艹以及魔性了,導緻當時圍觀的戴沐白和奧斯卡的臉都綠了。
倒是網上沖過浪,“見識多”的奧黛麗笑得差點蹲地上去。
#抱歉,靓女是真的忍不住了,就笑一下下.jpg#
不提馬紅俊反應過來後差點現場挖坑把自己埋掉的事情,
反正戴沐白時至今日想起來,都忍不住那種要起雞皮疙瘩的感覺。“别别别,我開玩笑,開玩笑的。”
奧斯卡也是順嘴開的玩笑,沒想到這玩笑殺傷力是敵我不分的,于是點頭應和,“我也是,我也是。”
倆人語氣都帶了點急切,于是引得倆急于擺脫當初過于生艹回憶的男生相視了一下,然後沒忍住,互相笑開。
#笑死,看來大家都一個樣.jpg#
笑鬧完,該說的話還是得接着說。
但戴沐白承認,有這一插曲後,他的心情輕松了不少,所以他是笑着誇奧斯卡的。“小奧,你很好。”好的不僅是天賦,還有配得上天賦的心性,是真的好……同樣的,作為哥哥,他也比那個人好多了……
在面對近似一樣的問題時,奧斯卡選擇了順其自然,再秉持着自己的驕傲和其餘夥伴們一起努力着。而那個人,也就是他的哥哥,選擇了相反的路子——‘不想被超過?那就讓後浪停下腳步吧。’這就是那人的理念了。
戴沐白不想多說那個曾在他6歲覺醒前與自己手足情深的兄弟是怎麼樣個人,但對方在他6歲後做出的各種打壓以及好幾次差點殺了他的行徑,又确實坐不實光明磊落——他遠不及奧斯卡這樣的哥哥光明磊落。
但是……戴沐白又想到了之前自己說的那句話,‘被追逐的緊迫感不是說能不重視,就能不重視的’。
所以,他在星羅帝國時被對方各種打壓,也有對方‘嫉妒’他這個‘後浪’的原因在嗎?
戴沐白不知道自己是否猜對了對方的感受,但有了這種感受存在的可能,他也覺得心裡好受多了——因為,對方心底對他忌憚的話,是不是能反向證明了自己确實是個,會被對方‘嫉妒超趕所以要打壓’的存在——是如怪物一般的人,不是什麼他嘴裡連人都不是的東西……
#這波屬實是反向安慰了.jpg#
奧斯卡不知道戴沐白的誇獎下藏着什麼内心被觸動後又隐隐的釋然,
他隻知道對方此時的笑容帶着一股子難得的輕松之意——反正他一般隻會在對方被大家誇誇後看見這種笑容。
所以,這誇獎到底是在誇他還是自誇啊?
#敏銳的疑惑.jpg#
不過再怎麼疑惑,奧斯卡也不會這麼讀不懂氣氛地謝絕對方,畢竟——拜托,如果這樣能讓戴老大不像剛才那樣,仿佛壓抑着什麼情緒的難受模樣的話,他願意這樣被對方誇個十句八句的。
#真的不是圖表面誇誇.jpg#
但讓奧斯卡很遺憾(?)的是,戴沐白并沒有給出十句八句的誇誇,
對方得到滿意的答案後,就被來傳口信的馬紅俊給叫走了。
因為對方托弗蘭德院長向在兩帝國間往來的商隊買的一些,對方所習慣用的物品,被關店後的弗蘭德院長給順路帶回來了。此時得本人到場取貨以及付托院長買東西的尾款。
——嗯對,托人買東西怎麼可能是無償的嘛,他收點聯系商隊的費用多正常。
弗蘭德一邊摸着到手的金魂币尾款,一邊理直氣壯地這樣想着。
然後他無視旁邊對他那副财迷樣龇牙咧嘴的趙無極,将金魂币放進桌子抽屜裡,
随即又從袖子裡摸出一枚精緻小巧的女式銀戒指,問另一邊清點東西的戴沐白,“這個東西,你認識嗎?”
這個戒指是弗蘭德與商隊老大當面清點東西時,多數出來的。
當時久經商場的弗蘭德還以為是商隊老大裝錯了東西或是想要趁機多敲.詐他一筆,
但在瞧見了對方的面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然後又顧左言他地随意一句‘搭的贈品’後,再聯想到自家學員的身份,以及對方像是借着買東西而傳遞平安消息回家的情況後,弗蘭德悟了。
——這個戒指怕不是讀作贈品,寫作傳遞消息的物件?
——但作為一國的…用這種簡陋的方式傳遞消息是不是有點兒戲了?
趙無極瞧着那戒指時的想法,幾乎與當時的弗蘭德的想法重合了。
雖說很想如此吐槽,但在看見戴沐白瞧見戒指時驚異又恍惚的神色時,倆個老師還是沒說什麼。
弗蘭德也隻是将戒指交給對方後,就驅趕着對方離開——不管那個戒指代表着什麼,都不是他們這些老師該摻和的。
——特别是,對方看見戒指時的神色并不是什麼被仇人找到的感覺,而是一種仿佛看見了自己欠的債找上門的感覺……
老師們隻管學習變強哈,感情債可不歸他們管。#擺手.jpg#
老師們不想管學生欠的感情債,但在見着戴沐白收了戒指後,已經持續一周魂不守舍,以及莫名有點頹廢的模樣——不說老師們,奧黛麗他們就‘坐不住’了。
“啊啊啊啊!戴老大,你沖過頭了,跑我火裡了啊!”這是怕把沒有第一魂技護體的人燒個好歹,所以趕忙收了火焰的,白虎對練選手馬紅俊的叫喊。
“…戴老大,你這走位咋回事?感覺像夢遊啊!别突然就停下來啊!”浪費她預判就算了,關鍵是别往她的風線和胖子身上撞啊!
這是一周會有幾次和大家搭夥,提前适應實戰團隊合作的奧黛麗的呼喚。
“戴老大…你咋了戴老大?這種菜不是你吃了犯惡心的嗎?我都把這盤菜放這麼遠了,你咋還伸手過來叉啊?哦,看,現在難受了吧!”這是作為食物系魂師都察覺到戴沐白不對勁兒的奧斯卡。
看着戴沐白放下叉盤離開食堂去吐了,
食堂裡的仨人面面相觑半晌。
“戴老大這幾天的實戰訓練都沒好好訓。”馬紅俊咬着叉子說的話有點含糊不清。
奧黛麗倒是聽清了,但她也很疑惑,“戴老大這變化也太突然了,他是遇到什麼事了?哥你和戴老大的宿舍挨着的,最近有聽到什麼動靜嗎?”
聽到自家妹妹的疑問,奧斯卡摸着下巴回憶了一下,“動倒是沒有,但靜挺多的,對方這幾天在宿舍——我路過他宿舍門開着時,都隻見他靠窗邊拿着個什麼東西在發呆,而不是在清修打坐。所以倒是真的安靜。”而不是像之前清修也帶着隐隐的白虎嘯聲。
“啊?!”馬紅俊聽到這話,怪叫了一聲,“那這不就是說,戴老大最近是訓練不好好訓了,清修也清修不進去了嗎?這是想幹啥啊?”這跟對方之前的表現簡直天差地别——對方不想從史萊克學院畢業啦?
“搞不懂。”也不好去問,感覺像是什麼私人問題影響的對方。
奧黛麗幾口将盤子裡的飯菜吃完,然後将餐盤放清洗槽裡涮幹淨。
但在用接過自家哥哥遞來的幹淨毛巾擦手時,還是補上一句,“但如果戴老大一直這樣下去的話,一定不行。”胖子都知道的道理就不必多贅述了。
“所以哥,你晚點回宿舍遇到戴老大的話,還是給對方帶句話吧——”
“如果是能說出來大家一起商量解決的事情,就不要一個人憋心裡,來找我們聊聊試試吧,不試試怎麼知道我們幫不上什麼呢?大家現在都是一個團隊的成員了。所以真遇到什麼困擾又想不通的問題,也試着再依靠一下夥伴們吧。”
“嗯,好,我會跟他說的。”算得上曾經被‘依靠’過一次的靠譜少年·奧斯卡拍了拍胸口。
然後晚點回宿舍後,他就将這句話給‘一去不回’的戴沐白帶到了。
聽完奧斯卡的轉述,戴沐白的第一反應是道個歉,
“…抱歉,最近我的狀态影響到大家了。”
然後話音剛落,他就被跟着奧斯卡來的馬紅俊給一拳捶肩頭上。
“嘶——”x2
白虎的肩頭是那麼好捶的嗎?反正捶人的和被捶的都倒吸了半口涼氣。
馬紅俊抖着疼痛的右手,面上故作無事地對着扶肩的戴沐白開口,“戴老大你這說的什麼話啊,我們找你說這事又不是為你這聲道歉來的。大家都是夥伴,也算是兄弟了,道歉不生分啊?”而且談什麼影響,其實對方帶來的範圍影響也不算太大,他和阿黛都能解決。
——所以大家更擔心的是你這白虎,你這人而已。
“這次,我站胖子這邊哈。”奧斯卡雙手抱胸,站在一邊附和一句。
戴沐白看着倆人,另一隻一直放背後的手微微攥緊,手心的銀戒指有點硌手。
斂息幾秒後,他忽的歎口氣出來。“行,剛才那話我收回,還有,再給我點時間……我想想該怎麼跟你們說。”
——也确實,他現在不是離開時的孤身一人了啊,有轉頭就能看見的…夥伴們了啊。
奧斯卡和馬紅俊對視一眼,然後也不再說什麼——還要說什麼呀?對方已經有想要依靠他們這些夥伴的傾向了,沒必要要求對方立刻改變,總得給對方一些時間嘛。
#理解的,理解的.jpg#
而這一時間,一過就又是一周。
直到這天休假日,戴沐白才捏着戒指上了後山,去到平日裡不感興趣所以沒來過的山頂,找到了在那裡挖坑埋土的奧黛麗。
嗯對,他先找的談話選手是奧黛麗,而不是那倆位可以勾肩搭背的男生……
說真的,奧黛麗看見找上來的戴沐白時,
她其實并不算多驚訝,畢竟她對于對方偶爾看她時的欲言又止狀态心知肚明——他總有些話想問她的,隻是現在找到個可以一起說的時機了吧。
現在史萊克學院後山頂的草地,經過了奧黛麗幾年持續栽種那60w顆種子行為的改造,現在綠草依舊——嗯對,奧黛麗那種了起碼20w顆的種子就沒開出幾朵花的。
能沒腳背的草地上,一眼望去,大片的綠油油中隻有零星幾朵的花兒羞答答地從草間探個大頭出來,然後随風搖曳花枝。
看得人總覺得那發育不平衡的花朵會把纖細的花枝給搖折了。
“…不會折的,”奧黛麗聽着戴沐白的吐槽,嘴角微抽,“真不會折,别看它們這個模樣,這些都是耐造的花朵繁育出來的後代,很堅韌耐活的。”
——至于别的什麼失敗經曆就不說了,說也是辛酸淚一把。
#靓女不太想提過去栽種失敗的經曆.jpg#
戴沐白看着趕緊解釋的奧黛麗,有點失笑。“我知道它們現在堅韌耐活了…”畢竟不耐活的話,它們也不會從星羅帝國有名的嬌氣花,變成現在這麼個野蠻生長又“飽經生活風霜”的模樣了。
是的,即便認花的過程有點微長,但戴沐白還是認出了這些花兒的品種——是星羅帝國那邊特有的花兒,他倒也沒想到來天鬥帝國了還能看見這些東西。
戴沐白之所以清楚這些花兒,還是因為自己曾經送過這些花種子給那個人,而既然是送人的東西,他自然要先了解後再送啊……
一想到那個人,戴沐白的眼神就有點恍惚,但手心裡戒指的存在感又提醒着他——不要忘了來這裡的目的,不要再回看過去了,先看看現下……
——對,現下。
戴沐白眨了眨藍色的眼睛,
看着一邊繼續挖坑埋土,一邊安靜待他開口的奧黛麗,
他嘴巴張了又張,最後說了個跟自己心裡想法南轅北轍的問題,“…阿黛,這花很難種吧?”
——不管是戰魂師去種植,還是去達到這些種子本身的種植要求,都很難吧。
終于等到戴沐白開口的奧黛麗将手上的小鏟子一扔,
為着方便穿着長褲的她,扭了身,朝着沒有被她挖掘過的平坦草地坐下,然後對着旁邊的白虎,拍了拍自己身邊不遠處的草地位置,示意對方坐下談。
經曆過在山腰上摸爬滾打的戴沐白也不在意草地上的草屑是否會沾染上自己的精緻衣服,也依對方示意坐了下去。
但像對方那樣坐下去後,
戴沐白一擡眼就看見了這個角度下的——一覽無餘的山頂風光。
視野上方是湛藍的晴空,幾片稀薄的線型白雲算是勾畫在藍色‘錦布’上的小孩塗鴉,給人一種野趣的感覺。
視野下方是蔥郁的樹林和峻石,其間偶爾有鹿在裡面跳躍,有飛鳥在樹梢叽喳飛蹿,有松鼠在地上撿食松果,甚至眼尖的還能看見幾隻花裡胡哨的野雞,在一條估計還沒有人跨步那麼寬的小溪邊上喝水……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是很好的風景,
——也隻有魂師的視野才能将這些風景都盡收眼底了。
奧黛麗看着被山頂風光給晃了眼的戴沐白,她拍了拍手上的土屑,待對方回神後才回答了對方剛才的問題,“這些花兒啊,确實難種。”
戴沐白不清楚奧黛麗引他看風景的用意是什麼,但不得不說,在看過那仿佛容納着萬千事物的風光後,身處其間的自己似乎感覺近日來壓抑在心底的大石頭都輕了幾分。
這也讓他能更順暢地将話題接了下去。
“這些花兒我認識,都是星羅帝國的嬌氣花兒,你居然将它們都給這樣種出來了……”這麼簡陋的種法就讓它們生了根發了芽開了花——倒也算得上是“奇迹”了。
要是星羅的一些花匠看了,怕不是要捶胸頓足地跟你掰扯些種花的事宜哦。
奧黛麗:“!”
戴沐白之前跟小夥伴們透露過自己來自星羅帝國。
所以奧黛麗不驚訝對方說的内容,她驚訝的是,
“這些花種,還真是星羅帝國的啊。”
——當時花鋪老闆都不敢保證,現在倒好,有星羅帝國的人給了她确切的答案。
#也算是了結了一個未知疑惑.jpg#
“阿黛,這是重點嗎?”戴沐白用空着的那隻手輕彈了一下在身邊随風搖曳的花朵。
——重點難道不是在你創造了“奇迹”上嗎?!
奧黛麗聞言搖搖頭,“我倒不覺得這算什麼奇迹,”
“戴老大,這些花種都是我在從六歲後開始陸陸續續抽空種下的,當初買的差不多60w顆種子都快用掉一半了——在這麼大的基數上,有些花種瞎貓碰上死耗子發芽了,這不算奇迹,隻能說是我達到了它們開花的必然條件。”
“這可都是我自己努力的結果哈,我可不想聽到其他人輕飄飄一句‘奇迹’就把我這麼多年的堅持努力給蓋過去了——诶!别開口道歉,我這不是指責你意思,隻是跟你說說我的看法而已。不知者無罪嘛。下次别用那種形容就行了。”
戴沐白被打斷了話後,眼神不再看向奧黛麗,而是繼續看向那些廣闊的風景,
“…這麼辛苦,這麼累,在花真的長出來之前,你對着沒法确定的未來,就沒想過…放棄嗎?”
“想過啊。”奧黛麗毫不猶豫地就回答了戴沐白這個問題。
語氣之肯定,爽快得戴沐白一愣,“啊?”他還以為對方沒有過放棄、逃避之類的想法呢,對方跟他是不一樣……
但事實是,一樣的,大家都一樣——在遠望着似乎沒有成功迹象的未來時,都有想要逃避和放棄的想法。
“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奧黛麗聳聳肩,坦然繼續道,“其實在我種了半年種子,連根芽都沒冒的時候,我想過幹脆擺爛放棄種花算了的,畢竟又沒人規定我一定要種出花兒來。”
戴沐白聽到對方的話,眼瞳微微睜大,他克制住了自己要扭頭的沖動,繼續用有點沙啞低沉的語音問她,“那你為什麼最後沒放棄?”
——那麼難,那麼無望不是嘛。放棄多好,就不必被那些各種困難所環繞了,這一身不就輕松了嘛,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樣……
“其實也沒什麼特别的理由——隻是我不甘心罷了。”
奧黛麗垂眸輕戳了一下腿邊的花朵,戳得對方顫巍巍地點頭哈腰,這一幕讓她燦金色的眸子微眯,語氣裡也多了幾分輕松,“我不甘心呀,我都付出那麼多努力了,就跟‘來都來了’一個道理,沒見着回報,我怎麼都是不甘心的。”
說完,奧黛麗擡眼看向那邊微微思索着的白虎,“我不知道戴老大你遇到什麼事了,又為什麼會為突然有想放棄的念頭,但如果你現在的煩惱與我之前的煩惱類似的話,我想我能給你一些我之所以能堅持下來的個人見解。”
沒有被直接追根究底,戴沐白感受到了對方坦誠的尊重,于是微微彎了點直.挺挺的脊背,側頭回望向對方那雙幹淨又認真的燦金色雙眸。“願聞其詳。”
——倒也不必這麼鄭重。
奧黛麗心裡吐槽了一句,
然後豎起食指,“其實就還是那個原因。”
“從自身角度出發的原因就是剛才我說過的,我不甘心。我還那麼小,有試錯的成本,所以為什麼不去試到底,然後再确切地見證自己是否辦不到那件事呢?不去試試,不去見到最終的結果,我覺得那種不甘心的想法會影響到我前進的腳步,讓我停滞不前的。”
“不知道胖子和我哥跟戴老大你透露過沒有,我們在小時候就有個目标,我們要去成為封号鬥羅。我就覺得,成為封号鬥羅肯定比種花難。所以這麼一想的話,我又覺得這種花的困難也不算多大回事了。”
“嗯,我知道這個目标對于現在的我們來說還很遠,但你也不必一副這麼震撼的表情吧?”
“這,我不是驚訝于你們的目标,”好吧,其實戴沐白對此也有點驚訝的,因為他知道魂師都向往着成為封号鬥羅,但他也沒見着幾個人真心實意地,像奧黛麗他們這樣,從小就确定了自己要去跨越那仿佛可望不可及的坎——而且觀望他們現在的成長進度,那個目标似乎還是遠但也不算是未來也不可及了……
隻是,戴沐白更驚訝的是另一個點,“年齡小,不是缺點和劣勢嗎?”為什麼感覺在對方口中,年齡小是優勢呢?
年齡小就代表着大孩子會比你先行一步,年齡小就代表着大孩子會用他更快的成長壓你一頭,年齡小更代表着大孩子會使出更多你所還沒有的招數扼制你的咽喉啊……
至少在認識奧黛麗他們之前,戴沐白從不覺得年齡小是什麼好事,他遇到的事情也盡數是被年齡大的兄弟所穩壓的充滿憋屈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