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喆發現對方雖然剛剛情緒激動了片刻,但後來又恢複了平靜,開始說起了過去的小安吉,周喆不确定他為何突然提起,但心裡倒是産生了一種莫名的觸動。
跳脫于書中,躍然于眼前,原來安吉也是一個鮮活的有生命力的人,而不是一個人物。
“所以,後來她身上發生了什麼?”周喆頓了頓,“你又為什麼帶我走。”
褚黎一時之間沒有立刻回話,而是又細細地深深地看了周喆一眼,他的目光裡帶着一股厚重的氣息,身上的跳脫虛浮之氣散去,仿佛一個看遍滄海桑田、垂垂老矣的蒼老之人。
“你還是這樣,一如既往。”他輕輕地低歎一句,周喆一時都沒聽清他嘴裡吐出的話語,隻當是他的一句随心感歎。
對于安吉的過去,沒有比褚黎更清楚的人了。
因為,他塑造了她的記憶。
褚黎有着一種關于人類記憶的特殊天賦,他可以查看他人的記憶并重塑他們的記憶。
查看記憶的操作,随着他的長大,他已經可以适當使用并合理控制副作用。但重塑記憶的使用,對人的精神傷害極大,無論是操縱者還是被操縱者,一旦他修改了某個人或是某些人的記憶,他就會陷入記憶的虛妄圈層,徒留下七日記憶,時常陷入意識混亂的困境之中。
他不忍安吉小小年紀承受親人離世的苦楚,選擇将她帶走,模糊她的記憶,使她重新擁有體驗快樂的能力。
關于當時發生之事的真相,褚黎經過十多年的暗中調查也沒查清,其中不乏來自安穆和康甯生物制藥公司的明暗打壓。
他不能接受褚衿冷酷無情的處理方式,明知事情有隐情,但迫于形勢和壓力選擇保全褚家,避而不追究,可惜,最終還不是受到重創,失去了首席,退居下席。
安穆,安家,絕不像他們所表現出來的無辜與無争,他們就像一條暗中的毒蛇,蠢蠢欲動,迫不及待,一旦獵物露出破綻,他們就會露出邪惡的毒牙,纏繞住獵物,送出緻命一擊。
康甯生物制藥公司,亦是一丘之貉,怕是早有人暗中倒戈,比如,瓊斯家族。
他們就像是一團沼澤,會吞沒所有不利于他們的存在,攫取一切于他們有利益的東西,不論是人還是物。
特殊天賦的基因序列編輯改造,他們眼紅已久并“志在必得”,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這是他們超越并吞并伊甸的唯一希望與方向。
他們旨在成為新人類的先驅開拓者,推動人類的進化,創造新世界。
褚黎對此嗤之以鼻,人類永遠是如此狂妄自大。
作為一名擁有特殊天賦的特異人,他可以感知到自身基因的強大與缺陷。
一旦某種基因強化到一定程度,那必然伴随着變異與畸化,這是大自然規律,人類逃脫不了這個循環。
“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褚黎緩緩地說道。
周喆一聽這話,差點條件反射,完犢子了,又是一個自以為是、打着為你好旗幟的“标杆”。
她真的不理解有一些年長者,為什麼總是希望以他們的人生經驗去指點他人的人生,一生這麼長,時代在變化,過去的不代表現在,現在的不代表未來,萬事萬物是革物鼎新的。
想不到對方年輕不大,但是“登”味十足。
“所以,你傷害我?”周喆一句話直接将一把刀子紮進褚黎的心裡,他的臉色都變了一瞬。
“我、我沒有,”他像是想解釋一些什麼,但是說出的口涉及到一些不好明說的東西又将話吞進了肚子裡,“安家很危險,你不要太信安穆。”
周喆無聲地笑了笑,隻覺得這兩個男人真是太離譜了,一個個的,話都沒通好氣,各自給對方上自己的獨特眼藥,也是少見。
“你們可真奇怪,怎麼一個個地都說對方危險,讓我不要信,我都有些糊塗了,不知道到底該聽誰,誰又是說的真話……”
“我不會害你的,相信我,吉吉。”褚黎神色認真地說道。
“那就把過去的事全部告訴我,我自會判斷。”周喆下了個結論,圖窮匕見,重申她的目的。
“過去,過去發生已無法改變與挽回……”
“不,過去是未來的母親,未來是過去的延續,我們活在現在,永遠無法脫離過去。”
“……你長大了,不再是過去的那個小孩了。”周喆現在的臉和過去孩童時的臉在褚黎的眼前不斷交疊閃現,仿佛一陣陣恍惚的虛影,但最終停留在他眼前的是此時此刻,周喆長大了的成熟面容。
“其實,關于當年的事,我也一直在追查。”褚黎吐露出一句話,似是妥協又似是欣慰,“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也太多事交雜在一起,讓人難以辨明是非的真相。”
“為什麼?是他做了什麼嗎?”周喆沒有直接說出安父的名字,而是用他來代替,代表着自己的一種隐晦的回避态度。
“褚瀾一不在,我們幾乎瞬間失去了康甯的優勢地位,同時,我們受到了來自反對派的猛烈抨擊與清算,褚衿多方盤旋,留在了一區,卻也頗受掣肘,而我被迫離開一區,以防礙了一些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