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幻視她自己的親媽高淩女士,在她離家上學之前,她也管周喆管得很嚴,有時候周喆和朋友出門,親媽的電話六點必響,如果她那時候還在外面,沒趕回家。周喆讀書的時候,和朋友十一二點從火車站溜達回家的事從來沒讓親媽知道過。
“爸爸說找你有事,二十分鐘前和我說的,你怎麼還在這兒。”易夫人矛頭一轉,對向了易翎,“下午3點,有個線上會議,你提前二十分鐘做好準備。”
她看了看鐘,1點45分,說道:“你現在先去找爸爸議事,預留一些時間以備不時之需。”
她又看了看易翎的裝束,接着說道:“你這墨綠色領導不夠沉穩,開會時記得換個黑色的或是藏青色的。”
很好,易夫人平等地要求每一個孩子。
“安吉。”
“嗯嗯。”周喆不自覺地挺直了腰闆,正襟危坐,很快被她提醒自己吃多了,太不節制。
“新發型很适合你。”
周喆已經打起精神,準備好迎接對方的一些挑剔,沒想到獲得了一條出乎意料的肯定。
“謝謝。”周喆“大膽”發言,笑着說道,“璇姨,偶爾嘗試一下新事物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借你吉言。”她笑了笑,眼裡閃過一絲流光,看了周喆一眼,愉悅地說道。
周喆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裡毛毛的,感到有點意外,但又覺得這樣莞爾的她有點兒熟悉,似乎在哪兒看到過。
傍晚,周喆一個人逛到花園裡,那個腳步不知不覺地就拐到了兩個鹦鹉所在的區域,甫一靠近,突然聽到了兩聲怪裡怪氣的“你好”,細聽似乎是那隻鹦鹉在說話。
亭子裡的亞曆山大還是木木地停在懸欄上,保持着入定的姿勢,仿佛一尊鳥類雕塑,而小太陽奧利依舊用爪子抓在亭子的鐵欄邊,用嘴執着的摩擦,似乎在找機會發現一個籠子的出口。
這座大亭子很大,作為鳥籠來說它是綽綽有餘的,但是,對于可以翺翔天空的鳥兒來說,它顯得太過于逼仄。
一些鳥被關在籠子中,它的本性讓它不斷尋找着出口,磨砺着自己堅硬的喙;一些鳥被關在籠子裡,它已經學會了安分,不再抵抗,但是遇到出口,她仍舊會展開它的雙翅,飛向藍天,這是刻在它基因裡的本能。
看着奧利的動作,周喆的心裡有種不忍和憤懑。她的手扶上鐵欄出口的鎖,它是開着的,沒有鎖死,她取下了鎖,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幾天裡,家裡的所有人都忙碌了起來,尤其是女主人們,幾乎忙個不停,易然也去負責了一些事務,連出去逛花園遛圈的時間都沒了。
每年,此地的大家族們都會聚在漓淄河畔舉辦寒露會,這一節日需要繁瑣的準備,符合各方面的禮節和傳統。“每家都會準備最好的,每一家都想比别人做得更出色。”易然疲憊地對周喆吐槽道。周喆對她的心累有些感同身受,因為她和高淩女士回老家過節時,也參與過一些繁瑣的過節儀式,她不理解這些習俗是如何憑借着口口相傳和約定俗成的方式流傳下來的,她發誓從她這一代開始這些麻煩的禮數都将成為曆史。
清澈見底的河水、綠樹成蔭的草地,大家夥兒忙得熱火朝天,布置着每桌上的基本菜式,數量以及品類。周喆覺得幹站着也不太禮貌,變接過了管理酒水的活計,看着一瓶瓶的酒呈上桌子,酒液不斷地被倒置在杯子裡。
周喆把玩着今天戴的帽子,這是一頂寬檐帽,搭配着一條綠色的綁帶,她坐在桌邊,旁觀着桌上的這些人,易然坐在她的隔壁,不時地參與一下聊天,她很讨人喜歡,大家都愛和她說說客套話。
吃完餐食後,一些年輕人聚到了另一片更開闊的草地上去了,在侍者們的手中領到了一個面具,蒙在自己的臉上,開始在草地上尋找合适的舞伴跳舞。
“好像相親大會。”周喆輕聲說道。
“誰說不是呢。”易然冷冷地笑了一聲。
“你另一個哥哥呢?”
“易川,他倒是機靈,一聽要來祖父家度假,早早跑沒了影,”易然接着說,“也不知道帶上他可憐的妹妹一起走。”
“他的理由在你這兒可行不通。”
“别說了,說起來我就惱火,煩得很。”易然停頓了一下,語氣郁郁地說道,“媽媽們從小管着我們,不允許我們在學校裡早戀,不允許我們接觸社會上的陌生人,可是,她們竟然放心将自己的孩子交給隻有一面之緣的陌生男性,不可思議!簡直是“世界第十大奇觀”!”
周喆對于相親這類形式一直是持尊重理解但不提倡不贊成的态度的,她可以接受媽媽出于好心的介紹,但是從不會上心,她的生活獨來獨往慣了,厭煩于找個人來管着自己,随時向她報備行程或是讓她報備自己的行程。有時候,她都在想是不是小的時候受到了媽媽太多的關注,導緻她現在隻想成為一個低調、存在感不要太強、不要受到太多注目的人。
“易然,快來。”有個女孩跑過來邀請易然一起前往蒙面舞會,易然看了周喆一眼,又隐晦地看了不遠處的易夫人那兒一眼,向周喆表示抱歉,要先失陪一會,随後跟着女孩走向面具領取區域。
周喆環顧四周,發現餐桌邊的年輕人幾乎都湧入了舞會,留下的都是一些年長者和有伴侶的人,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沒被邀請去參與舞會的原因了,她被求婚了,她答應了一個婚約,她已經不是這些未婚、年輕、無主的鮮活小女孩兒了,是需要保持距離的身份。
她默默地咧了咧嘴,露出一個暗帶嘲諷的笑容。
狗屎。
就在周喆悟到了一些離譜、狗屎的約定俗稱後被惡心到了的一瞬間。她注意到不遠處有個紮着長長馬尾辮的紅發女孩也是一個人,她的面龐年輕稚氣,比易然還要小幾歲,周喆心裡暗暗腹诽,這位妹妹不會年級輕輕想不開,英年早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