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不是人生中的必選項。
在她28年的生命中,有家人、有朋友、有熱愛的事業,愛人似乎可有可無。
她不想像媽媽一樣囿于家庭,為了她這個自小多病的女兒,放棄了拼搏的事業上升期,選擇了穩定的工作,媽媽要是可以更狠心一點,更愛自己一點,會不會就可以掙脫家庭的束縛。
當周喆偶爾翻到媽媽過去的相片時,她發現媽媽不再是記憶裡那個溫柔體貼、廚藝超絕的媽媽形象,而是一個有着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能力卓越的外企高管,她的身份不再是女兒的媽媽,爸爸的妻子,而是高淩,一位業務能力優秀的女士。
周喆曾困惑過,是否是她的存在讓媽媽陷入這一處境。因此,在選擇大學時,她不顧家裡的反對義無反顧地選擇一人去異國求學,希望媽媽可以有更多的時間與空間去尋找自己的生活與夢想。在她的成長過程中,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是媽媽,當她骨折時、流血時,陪伴她去醫院的隻有媽媽,爸爸除了金錢支持,幾乎沒有存在感,他是隐形的、甚至是消失的,卻又将她的成就當成是他教育有方的“正面案例”。
幸運的是,她有一位迄今認識已經十二年的好友,彼此志同道合。
她們有着不同的專業和愛好,她們在不同的國家讀書學習生活,但是她們無話不說。她們一起旅行,你來我的城市,我去你的城市,誰能想到她們曾在高中操場上體育課散步時約定在故鄉的城市一起讀書,立志吃遍商場所有的店,一周一家店,雖然她們去了不同的城市,但是彼此的友誼依舊如初,她們接住并看見各自生活的瑣碎日常,事事有回應。
後來,她們的聊天有了時差,她們不再可以實時回複彼此的每一條消息,但是隻要看到就會引用回複每一條對話框裡的消息。當聊天頻率的每月全勤消失時,周喆漸漸意識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忙碌以及新的朋友,她們始終是獨立的個體,她不能握得太緊,心裡明白彼此是對方最好的朋友即可,不用時時刻刻黏在一起。
她們的距離隔着半個地球,以及一個四季,不過,她們會公平地選擇一個彼此距離相等的城市去見面。當她有了男朋友後,周喆甚至感覺自己一瞬間“失戀”了,但是,她依然是她朋友最好的朋友。
人們總是認為,現實中的友情大多是階段性的,小學有成群的朋友,初中有三五好友,和你曾連續暢聊兩個小時的友人随着畢業、升學而走散,不再聯系,隻留下一串串快樂的回憶。
一生的友誼和一生的愛情一樣,都需要撞大運才能得到。小說電視劇裡的故事總把友情寫得輕而易舉,而愛情必要經曆種種波折才能開花結果。可事實上,一份同等的友情需要的運氣和花費的精力并不比愛情要少。普世意義上,人們大多寄希望于在愛情上能撞個大運,而難以想象并奢望在友情上也能撞個大運。
對于周喆來說,情感的深度與時間的長度是呈正比的。從陌生人到認識的人到熟人到朋友再到好朋友乃至親人,都是需要時間的考驗的,當友情的長度和深度持續到一定境界,它已經蛻變為一種近似親情的情感。
對于安吉和方圳的愛情,周喆不發表自己的意見,她不知全貌,不予置評。雖然,書中給他們的愛情做出了不妙的判定結局,但是,她沒有當事人的記憶與衡量,無法對于她的選擇做出批判,所以,面對方圳的這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求婚,她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
她本人就是不太理解為何戀愛短短一年,他們彼此之間的情感就能如此深厚,願意彼此牽手共度餘生。況且,如果他們真的如誓言中所一緻的雙向奔赴,那麼最後是怎麼be的?戀愛腦的影響真有如此之大?
除非,他們之間的感情本就沒有那麼純粹,本就是一次互取所需。方圳的身上有原主安吉所需要的東西,而安吉身上也有方圳所渴求的東西,因此,他們才會被彼此吸引。
通俗來講,人與人的關系本質上就是一種價值交換。
停!停下!周喆發現她的老毛病又犯了,作為一個極度感性、理想化卻悲觀的文字工作者,她偶爾會産生一種玄妙的抽離感,她會用一種旁觀者視角,也就是所謂的上帝視角去理性地看待一段關系和一個事件,而她從中得出的結論往往準确的可怕,當然,有時候更多的是一種感覺或是直覺。
不簡單呢,這兩個人,細想兩人的關系,微妙地,久違地,周喆敏銳地感知到了一絲危險。
現在的關鍵是,她不是原主,她沒有安吉的記憶,安吉和方圳鋼絲上跳舞般的愛情博弈會讓她一個不小心就“摔死”,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周喆站在方圳對面,認真地聽完了他對安吉的求婚誓詞,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動容,用符合安吉反應的态度熱切地看着方圳,眼眶裡漸漸盈滿了淚水,心裡默默地開始奔潰。
完蛋了,完犢子了。
這個人怎麼現在就求婚了,救命啊,誰來救救我,按照書裡的設定,這不得讓她硬着頭皮笑着答應,而且還得是感動地熱淚盈眶。
怎麼辦?答應還是答應?沒有答應以外的選擇啊!一瞬間,周喆的腦海裡百轉千回。
周喆眼角發紅,眼淚汪汪地點了點頭,小聲沙啞而感動地說道:“我願意。”
我不願意!我願意個大頭鬼啊願意!周喆心裡暗腹道。
方圳站起來,走到她的面前,将戒指從盒子裡取出來,牽起她的右手,突然遲疑着停在了半天。
“唉,是戴中指嗎?”
“對的!對的!”易然在台子上狂點頭。
戴好戒指後,方圳靠近周喆,周喆心裡瑟縮了一下,這節奏,接下來不就是……
周喆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想着擡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親個嘴也不會掉塊肉。額頭突然被人碰了一碰,非常得快,蜻蜓點水般,周喆張開眼睛,隻看到方圳距離拉遠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