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苒苒慘白着臉閉上眼,半晌卻未等來預想中的劇痛,再睜眼,卻見白衣女子已恢複人貌,秀眉緊蹙捂着唇。
她隻覺手腕發熱,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那白衣女子便靠近她不得。
是沈情送她的佛珠生了效,擋住了眼前這怪物。
白衣女子眉頭一擰,旋即又笑了,“莫以為有了這串珠子,我便吃不了你。”她輕輕晃了晃手中紅石鍊,朝沈靈開口,“不妨這位娘子替我摘了她的佛鍊可好?”
沈靈毫不猶豫道:“好。”
言諾,她眉梢染上些許焦灼與不耐,沈靈起身離開茵席來到趙苒苒跟前,欲要摘了她手上的佛珠。
趙苒苒怎麼也沒想到眼前一臉人畜無害的沈靈竟會與妖邪為伍,想到今日就要殒命于此,她心頭不免染上一層絕望與哀愁。
然而沈靈還未碰到趙苒苒分毫,忽見一根簪子穿透碧紗窗迅猛往沈靈掌心刺去。
“啊啊啊——”耳畔淨是女子尖銳叫喊。
一朵血花自沈靈掌心炸開。
沈靈整個掌心都被簪子刺透,鮮血霎時浸滿整個手掌,她素白的襦袖也洇出一片深紅。
沈情便是在此刻破門而入。
她眉目結冰,嬌豔的臉上滿是不愉,“一個幫着妖邪殘害同族的愚人,也配自稱我妹妹?”
沈靈見到來人,眼中掀起一片駭然,嗓音也破了,“沈情?你為何會來此?!”
沈情微微側頭,一派天真之态反問道:“我為何不能來此?趙娘子失蹤了,我自是要來尋她呀。”
此刻她面上鎮定,心頭卻灼燒着濃郁的怒火,趙苒苒之死果真與她脫不了幹系,這人慣是如此,當真是為了目的,不擇生冷。
方才就不應該丢簪子,而是應該丢劍,斬了她那雙禍害人的手才是。
白衣女子一見來人,雙眼霎時放出猛烈光芒,她道:“好一張完美的皮,奴家正好想換皮了!”
沈情冷笑将目光攝向她,“你當真敢扒了我的皮,你且仔細感受感受,我是何人?”
白衣女子聞言,先是一怔,接着緩緩湊近沈情,待感受到對方身上熟悉的血脈時,她瞪大了眼,“你便是沈從之後人?”
沈情道:“正是。”
女子一臉掃興與遺憾,“你竟是沈從之後人。罷了罷了,”她指尖勾過紅石鍊,漫不經心丢到沈情那方,“拿去,這是你外祖母給你留的。”
沈情伸手接過,餘光沒錯過沈靈一張煞白的臉。
她淡淡掃過手中紅石鍊,接着将其戴到了脖子上,她不忘将紅石塞進襦領内,徹底隔絕沈靈的目光。
琉璃心如上一世般來到了沈情手中。
上一世沈情正是在除妖途中無意掉入了這片林中罅隙内,方來到這片幻境。
而守護這片幻境的女子正是眼前之人,或者說她并非人,而是一名為美人面的縛地靈。
縛地靈集天地陰氣與怨氣而成,同時究其一生隻能困在出生之地。但有一法子可助她們脫離枷鎖,恢複自由身——完成一将死之人的願望。
事成之時,便是縛地靈獲得自由之時。
然而上輩子沈靈将琉璃心據為己有,對外聲稱這是她阿娘的遺物,如此瞞天過海騙衆人,也騙過了沈情。
若非遲遲未曾恢複自由的美人面認出了她,道出事實,她至今都會被瞞在鼓裡。
這是她那素未謀面的外祖母想要贈予她未來孫女的法寶,又怎會是沈靈的東西。
待物歸原主,女子顯然高興極了,她察覺自己身上無形枷鎖正一步一步消失,向往已久的自由就在眼前。
“好妹妹當真來得及時,我是一刻也不想待在這破地兒了。”
屋外景色固好,她卻隻能困于屋内遠觀,日居月諸,一生不得踏出屋内一步。
女子試探朝門外伸出手,見她一雙素白玉手能穿透門口,毫無損傷,她當即激動不已。
“哎呀,總算能出去了!”在場三人都以為她要就此離去時,卻見她倏爾回頭,目光凝向趙苒苒與沈靈。
她笑眯眯對沈情道:“雖說你我碰不得,可她二人正好能給我打打牙祭,皮我就不換了罷,省得他到時候認不出我。”
若沈情這個任務對象死了,便意味着她的任務失敗,因此想要的自由也就會成一場空。
說完這番沒頭沒尾的話,她當即朝着幾案前的二人走去。
然而剛踏出一步,聽一聲利響,像是劍出鞘的動靜,緊接着就見一柄長劍橫于她胸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女子道:“你這破劍可攔不住我,莫要做無用功。”
沈情眉眼彎彎道:“我知攔不住你,可你想想,你這邪物如今就剩三日可活了,确定還要損自己本就不多的陰德去吃人?”
一旦縛地靈完成了将死之人的願望,便意味着,她們隻剩三日可活,故而以陰壽博自由。
看着面前這亦正亦邪的美人面,沈情出于好心提醒,“如今你還未犯過殺孽,死後倒有可能入陰府投胎,可若是犯了殺孽,當真是死後萬劫不複,泯滅世間。”
女子掩唇一笑,“我一個天生天養的美人面要什麼轉世成人,做人才是受罪。還有,我有名字,名喚青女,非你口中的邪物。妹妹要積點口德才是。”
“那便喚你青女。”沈情雖然很想隻護住趙苒苒一個,任由對方将沈靈一口解決。
可沈靈是書中女主,系統說她的命運與自己休戚相關,若是她死了,自己可也活不了。
沈情隻能強忍惡心阻止青女吞噬二人。
青女實力莫測,修為無幾的沈情自然不是她的對手,若要硬碰硬,對方輕飄飄一個定身術就能把自己定住,所以沈情決定另辟蹊徑。
她說:“聽你說像是要出去尋人,你說那人是誰,或許我認識?”
青女笑了,她望向沈情的眼神,仿若看着一個小輩因一件事而做出些徒勞無功的舉動,言語間也帶上些許調侃,“奴家自是去尋情哥哥呢。”
“情哥哥?”
青女道:“對呀,奴家的情哥哥。”
“二十多年前就在這裡,同樣掉了個小道士進來,那小道士古闆、迂腐,奴家一靠近他,他就紅着耳朵躲得遠遠的。”
提起小道士,青女眼中染上些許笑意。
“彼時他受了重傷,光靠自己出不去這個幻境,我便留他在這養傷。”
其實青女能助他出去,可她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