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一瞬，晏甯确信剛剛空悟也在仰着頭看她，而且他的眼睛...

她看得真真切切，他的眼眸一隻金黃，一隻湛藍。

她想再仔細看了，誰承想卻怎麼也看不到空悟。

僧侶的隊伍擡着轎攆緩緩地向前移動，竟然在白礬樓下停住。

一隻握着佛珠的手從白色布簾後面伸出，身旁的小僧俯身聆聽，随即點了點頭。

衆人竊竊私語，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小僧轉身進了人群，百姓們自動給他讓出一條小路。

那小僧垂着眸子，上了白礬樓，在衆人的注視下，停在晏甯幾人面前。

“這位姑娘，師父與您結緣，想邀您去轎前接受點化。”小僧恭敬的聲音不大，卻因着四周一片寂靜，而傳得整個白帆樓的人都聽到。

“我嗎？”晏甯左右看了看，駝玉興奮地握住了晏甯的胳膊。

“正是姑娘。請随我來。”小僧緩緩地向樓下走去，晏甯卻沒有動，她從樓上看下去，隻能看到飄揚的白色簾布和空悟打坐垂下的衣袍，在看不到他的面容。

剛剛空悟的異瞳，她确信自己沒看錯，如今叫她前去，她不知此事是福是禍。

“姐姐！你在發什麼呆！那可是空悟大師，有多少人求着被他點化，快去呀。”駝玉微圓的臉頰紅撲撲的，激動的眼眸發着光。手上不覺用力推晏甯出去。

晏甯沉了沉眸子，在衆人的注視下緩緩走下去，四周人頭攢動卻十分寂靜，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晏甯走到空悟的轎攆前，空悟面容祥和眉如遠黛，微微低垂的眼眸中，晏甯并看不到他的雙眼。

隻能看到他臉龐輪廓分明，線條剛毅中又帶着柔和。白色的僧袍穿在他身上更多了一份聖潔之感。

“大師。”晏甯雙手合十，俯身沖空悟鞠躬，帶着些虔誠地擡起頭。

對上了空悟漆黑的眸子。

怎麼可能！晏甯心下大驚，她剛剛明明看得真真切切，那雙異瞳，怎麼現在和正常人無異，隻是瞳孔更黑更大，深不見底。

“姑娘來自何處。”大師的聲音緩緩響起，像寺院中的古鐘一般沉靜悠揚讓人心裡無比平靜。

“裴相府晏甯。”

“貧僧所問非姑娘之身來自何處，而是姑娘來自何處。”

晏甯的瞳孔微縮，對着空悟的眸子，他仿佛透過了晏甯的雙眼，看到了程意的靈魂。

晏甯的身體抖了抖，藏在衣袖中的指甲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指腹，她吞了口口水，看似平靜地說道“大師可知晏甯如何回家。”

“若姑娘不參因果，尚可離局。”

“如今姑娘已在局中，既已經是局中人，非終局不可脫身。”

晏甯的眉頭擰在一起，她的身上冒出冷汗，狠狠地掐着自己保持冷靜“如何終局？”

“阿彌陀佛，佛曰不可說。”

“那我為何會來到此地！為什麼是我！”晏甯的眼睛有些充血，她死死地盯着空悟沒有一絲感情的平淡眼眸。

空悟雙手合十，緩緩閉上了雙眼，轎上的白色布簾像是有生命一般緩緩垂下，擋住了晏甯的視線。

晏甯企圖拉開布簾，卻被剛剛去樓上叫自己的小沙彌擋住了去路“姑娘，請回吧。”

那沙彌拿了一個小盒子，雙手遞到晏甯面前“這是師父贈予姑娘的。”

晏甯接過沙彌手中的小木盒，轎攆緩緩前行，已經離她幾丈遠。

人聲鼎沸，周遭環境嘈雜，大家都在看着晏甯，議論紛紛。

突然，晏甯聽到了空悟的聲音“一念起，一念滅，迷失明明，悟後空空，未曾生我誰是我，已知空後莫依空。”

晏甯的手指有些顫抖，她驚恐地環顧四周，四周的人像都沒有聽到此話一般，隻是争相伸着脖子看晏甯手中是何物。

“一念起，一念滅，迷失明明，悟後空空，未曾生我誰是我，已知空後莫依空。”

這是...何意？

晏甯緩緩打開手中木盒，裡面是一串紫檀木制的108顆佛珠，佛珠上雕刻了些古老的紋路，隐隐地還有些檀木香。

“這位姑娘，我家主子想見你一面。”未等晏甯緩過神，她身側站了一個身着玄青色錦袍的男人，那人手裡拿着劍，劍身雕刻着複雜的圖騰。

“你家主子是何人？”晏甯阖上手中的木盒，将它妥帖地放入懷中，暗暗打量眼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