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和中笑笑扶了扶鬓邊的海棠“這家茶店,是融庸最愛的一家店。”
“對了,和中,你剛剛說玄甯不願慶賀誕辰,是何緣故?”
豐和中收斂了笑意,有些嚴肅地開口道“裴家哥哥的誕辰是裴将軍與裴夫人的忌日,也是整個裴家軍全軍覆沒的日子。”
晏甯瞪大了雙眼,嘴巴微微張開,滿臉的不可思議,不僅僅是得知裴宗祁生日那天是他爹娘的忌日,更因為她從未看過裴家軍抑或者是裴将軍的任何史料。
南夏史她扒拉了研究了十年,若說前幾日裴宗祁所說的懸嶺之戰她未曾看過是她的學業不精,可是一整個軍隊全軍覆沒算在哪一個王朝都是頂大的事,她怎麼可能會沒有一點印象。
“裴将軍生前身居何官職?”
豐和中有些奇怪晏甯為何會有此一問,卻還是老實答道“我父親的官職,裴将軍殉職後,我父親接了他的官職。”
果然豐和中的話讓晏甯更加确定,并非她學業不精,而是有關裴宗祁父母,抑或者是裴家軍的這段曆史是被人故意抹掉了。
不然以骠騎大将軍這樣的官職,是戰死沙場又全軍覆沒,史書之中此等人物,不是名垂千史,就是遺臭萬年,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出現過的痕迹?
那麼,抹除裴家和裴家軍的人存在的人究竟是誰?
是拓跋珣嗎?
“嫂嫂為何問這個?”
晏甯并未回答他,隻是繼續問道“你說當年裴家軍全軍覆沒,裴将軍與夫人也死在戰場,你可知當年發生了什麼?”
“當時我還小,隻是偶然聽我父親說過,當時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聖上,親臨懸嶺作戰。那一戰十分慘烈,裴家軍和聖上被黨項野利允父子困在懸嶺城十日,後來城中糧草已絕,裴将軍帶着裴家軍拼死守城,卻終究未能守住遭叛軍屠城,當日城中無人生還,隻有聖上與裴家姐弟被趙旻黃送出城。”
豐和中,抿了口茶,面中露出不忍之色“後來黨項将裴将軍及幾位副将的屍身懸挂于城牆之上曝曬三天三夜。趙副将也在護送聖上途中遭萬箭穿心而死。而那日正是裴家哥哥的誕辰。”
晏甯倒吸了一口涼氣,握着茶杯的手止不住地顫抖,震驚如同洶湧的海浪将她淹沒,讓她久久無法回神。
震驚過後,她的心泛起一陣疼痛,那疼痛不像是被尖刀刺入一般,而是像有人用一把刮豬毛的小刀,一點一點将晏甯的心切成薄片。
晏甯咽了咽胃中泛起的酸水,沙啞開口問道“當日玄甯多大?”
“約莫八九歲的樣子吧。”
晏甯閉了閉雙眼,強壓着喉嚨湧起的越來越重的酸意,那時他才八九歲,還是個小孩,在誕辰當日見證了父母雙亡,在死人堆裡找出一條生路。
緩了許久,晏甯緩緩睜開雙眼,她的聲音有些喑啞“我知道了,今日你我相遇之事不必和玄甯提起,免得他想起當年之事,勾起他的傷心事。”
晏甯緩緩站起身,腳步有些踉跄,似乎是被豐和中所說之事吓得失去了平日的沉穩。
綠蕪見晏甯從茶館走出來神色有異,有些不安地扶住腿腳發軟的晏甯“夫人發生了何事?怎麼臉色這樣的差?”
晏甯搖搖頭,如今正是六月,日光和煦又不曬人,照在晏甯身上,她卻感到周身盡是寒意。
恍恍惚惚的晏甯不知道怎麼回府的,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從豐和中口中所述,裴将軍和裴家軍裡應當是令人敬仰的忠君之士,為何千年之後未曾有一點痕迹?
還有玄甯,他身上究竟遭遇了什麼,才會變成史書之上的挾勢弄權之人?
晏甯打發了綠蕪下去,在書房中久久難以落筆,她的内心被兩股力量拉扯着。
一邊是曆史最終的勝利者,在這個吃人的地方依附于他,或許她才能活着回到自己的時代。
另一邊的她感情的歸屬,她的夫君玄甯。
她本就是一個極其理智,權衡利弊之人,如今如此猶豫,心中的天平偏向哪邊,她心裡早有答案。
隻是...她不敢全部托付真心,恐一步踏錯終成萬古灰。
晏甯想了想,終究是落了筆,寫了張紙條纏上了剛剛買的紫色玉佩喚來了紫楓。
她将手中的玉佩和紙條用手帕包好遞給紫楓。
“你将此物送給你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