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是母妃取的,千山靈俞,萬物更新,本就常态。
海納百川,平安喜樂方是他名之所意。
也是他之所向。
衆人大失所望,又不死心。每隔他年長一歲,就會有各類之人暗地再問他一次。
企圖要讓他做件衆望所歸的大事。
所以小俞安暗暗決定,待弱冠之後,他不求官爵名祿,要出宮去。
做一個自由閑散之人,不給皇兄添麻煩。
正當小俞安這樣想着,一隻大手蓋在他頭頂,伴随着一聲笑:
“你倒是聽話得不像他的種。”
小俞安擡頭:“他?”
是…父皇麼?
賀玜眼底笑意一淡,撤回手,動身道:“照顧好小王爺,再任由他今日這般任性,朕就将你們一個個曬成幹屍,體驗一下這滋味。”
院中奶娘和宮人面色瞬變,紛紛跪下應是。
“十九,皇兄下次再來看你。”
聽此,小俞安飛快跑向房間,從枕頭旁邊拿出一個匣子。等他去了大閣老府上,再見皇兄的面就更少了,他想将這枚金織的流穗挂在皇兄的玉佩上,這樣皇兄偶爾還能記起他。
可等那抹小身影跑到院子時,哪還有皇兄的影子。
小俞安頓時像焉掉的茄子,坐在院中的石凳紅了眼眶:
“奶娘,皇兄是不是生氣了才不要我的禮物?”
奶娘安慰道:“小王爺别多想,陛下隻是不喜歡過生辰,并非是不喜歡王爺的禮物。”
小俞安吸慫着鼻子,問道:“也并非是不喜歡俞安,對嗎?”
“當然了。”奶娘微微歎息,看向門口:“小王爺既然能活下來,就是最好的證明。”
奶娘帶小王爺六年之久,早在昔妃娘娘誕下之時就已守在身邊。
宮變之亂,她見過那位的狠厲,賀氏一族,唯隻剩小王爺一脈。
先皇駕崩後,為留體面,昔妃娘娘自願随逝,遺下五歲未滿的小俞安。
奶娘歎息,其實哪有自願不自願,依照這位青年帝王的性子,不願意又如何,屆時局面隻會是更難看。
可能是念及娘娘是唯一一位沒有反抗之人,才選擇放小王爺一命罷。
宮道之上,宜生跟在辇車旁,也道出心中所想:
“陛下,之前将小王爺看在雲光殿,每日有我們的人守着出不了問題。如今,他去了唐府,唐閣老在朝廷威望頗深,門生衆多,每日門庭若市。若是摻了些什麼蒼蠅蚊蟲進去,會出問題的。”
宜生實不知為何當初非要留下這個隐患。
“雖說陛下不曾将那些人放在眼裡,可留着這個幼子,終會是個問題。”
賀玜靠在辇車内,閉目養神:“六歲孩童罷。”
宜生抱着劍,臉上透着幾分無情,問道:
“如今他是六歲不足為懼。當然了,當初若殺了也未免是有些殘忍。可以後呢?等他學有所成,等他弱冠封爵,再回顧先朝之史,還會如今日這般,再喚陛下您一句皇兄嗎?”
辇車裡的人未說話。
宜生搖搖頭,“要屬下說,要麼當初就将他那母親一塊留着,以後也好做個牽制。要麼...屬下也不在乎多這一樁殺孽了。反正死後定是會下十八層地獄的。”
“嗤。”
辇車裡傳出一聲屑笑。
宜生瞥了眼辇車,有些郁悶,不再說話。
“誰又不是呢?”
賀玜眼皮淡掀,盯着窗簾晃動的玉珠,“我留着他,你難道不知其用意嗎?”
賀玜的嗓音極輕,好似是累了,從唇中溢出的聲音。
這句反問不知哪裡觸到宜生的火了,他冷臉一哼,半響,才道出一句嘲諷:
“鬼知道你什麼用意。”
駕辇的宮人已經盡力封閉自己的聽感,可這些恐怖萬分的話還是往他耳裡鑽,他隻得強裝鎮定地低着頭,将手心的汗往腿側擦去。
辇車裡的人并沒有惱怒,反是低低一笑,心情似乎轉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