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迎站在床榻前,盯着床上沉睡的賀玜看了很久。
直到燭燃了半截,她才擡手解了衣,散了帳,往塌上去。
“你回去吧。”
暗黑的空氣中,溫迎動作一頓,望向床上之人,“陛下不用臣妾服侍麼?”
“不用。”賀玜擡手,按着發疼的眉頭。
靜默一瞬,溫迎将踩上被褥的那隻腳收了回去,斂起外衣,坐在了遠處的小塌上。
“陛下喝了酒,夜裡難受時喚妾便好。”溫迎和着外衣,靜靜躺在外榻上。說完這話便閉上眼睛,氣息平穩地睡去。
賀玜未說話,眸間靜默。
待天漸亮,賀玜轉醒,頭痛欲裂。
一碗醒酒湯遞至面前。
見溫迎不知何時從外面進來,手裡端着一碗剛熬好的醒酒湯。他的視線定在還未徹亮的窗戶:“辛苦。”
“為陛下憂心,是妾本分。”溫迎道,随後規矩有節地接過賀玜手中的空碗,“我讓宜生大人進來。”
賀玜不喜女子近身服侍,溫迎也從不去觸他的禁忌。
隻是在轉身之際,那藏在心底的一抹情緒被賀玜敏銳捕捉,他問:“何事?”
溫迎頓住腳步,醞釀開口:“昨夜,那個女子...”
溫迎話還沒有說完,賀玜便皺起眉頭,眸間一瞬冷淡了色澤。
溫迎跪在地上,聲音溫和:“妾昨夜隻遠遠瞧見側臉,并未同她碰面。隻是妾身見她身子十分孱弱,眼下将臨冬至,地牢冷清,陛下不如将她安置在暖閣,對她的身子也有益。”
賀玜盯上溫迎娴靜的臉龐,疑惑眯眼:“溫迎,你哪隻眼睛瞧見朕要對她好了?”
溫迎垂眼,靜默,道:“妾見昨日陛下醉酒,以為陛下是憂心此事,便想着若是能封個妃位,也好止了那些大臣非議。”
聞及,隻聽殿中響起一陣不屑冷笑。
不知是在笑溫迎的自作聰明還是在對于那些不聽話的大臣嗤之以鼻。
溫迎沒有再捅賀玜的怒點,而是回了句“妾身知錯。”随後被賀玜遣出殿門。
梓裡跟在溫迎後面,壓低聲音問:“娘娘何苦要幫那女子說話,惹陛下不高興…”
溫迎沒有解釋,一路回到長甯殿,歇了個回籠覺。
直到午膳,門外的侍女悄聲來報,說陛下今日在朝,提拔了溫彥為刑部二品。
梓裡很意外這個消息,自李尚書被廢,都在傳接任的會是蘇況,大公子在刑部一直是個渾水摸魚的小官員,沒想到...
更何況,今早陛下還不高興娘娘,朝會上竟還能想起娘娘的胞弟。
陛下對娘娘,還挺好。
可溫迎臉上并未有過多驚訝,反是一臉平靜:
“父親可有來信?”
梓裡又是一詫,她拿出老爺派人送來的書信,遞上:“娘娘您怎麼什麼事都早早預料了?”
溫迎神色淡淡,将信拆開,掃了一眼,便合上。
“晚上回趟溫宅。”
梓裡臉色一變,小心翼翼地收拾信件:“老爺是喊娘娘回家吃晚飯嗎?”
“嗯。”
溫迎沒了胃口,離了桌。
“娘娘,您一口還未動...”
“晚膳再吃吧。”溫迎掀簾,依在美人榻上,眉間隐有不耐。
梓裡欲言又止,等回了溫宅,哪裡還能安靜吃頓飯...
——
賀玜下了朝,往地牢走去,宜生欲跟在他後面,“陛下,您是不是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蘇況接任尚書一職?”
賀玜慵懶哼嗤。
見賀玜不否認,宜生面有微嫌:“溫彥是貴妃娘娘的弟弟……說實話,還不如蘇況呢。要選人也要選個靠譜的吧...就是閉着眼睛也選不出這麼号玩世不恭之人。”
宜生小聲道,最後消了聲音。
當初陛下以殘暴手段鎮壓朝中老臣,殺了一波又反抗一波,這樣不得人心的法子終究是不治本。
要想坐穩這位子,背後還得有自願擁護的家族勢力支撐,在這時刻,前太子妃-溫迎是第一個找同陛下做交易的人。
溫家是皇城内富可敵國的商賈,壟斷了京城大小商鋪,生意延至各國,同皇室貴族之間的人脈更是盤根交錯,緊密相連。
前朝因律令,從商者不得入朝為官,故而溫家的勢力多年也隻止步于雄厚的财力。
朝中無權,财力再大,難免有些時候也得低人一頭。
溫老爺子多年投路無門,如今在這動蕩時期,願意傾盡人脈與财力,成為衆矢之的,條件便是要他溫家女入宮為主。
做那财權兩得的世家之首。
陛下雖沒有許諾溫迎後宮之位,可誰人不知,如今的後宮掌權者是她。
地位和尊榮都已給了她,難道朝堂上的事情她溫迎也要插手?
賀玜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