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對不起,讓你操心了。”慈粼低下頭,隐去紅潤的眼眶。
餘阿嬷隻笑着說無妨,如同一位尋回失散多年親子的老母親,撫着她順柔的青絲,好似透過她身上的一絲一發,尋找她這五年經曆的痕迹。
最後環視着院中的嶄新的一切,欣然一笑:“院子修繕得不錯。隻是你一個人住,是不是缺少了點熱鬧?”
慈粼隻一笑,她這些年都是旁觀熱鬧之人,若讓她置身其中,恐是少不了要委屈别人,冷了場子。
餘阿嬷盯着慈粼這張漂亮臉蛋,道:“小粼兒,這幾年心裡,可有過如意的?”
“沒有。”慈粼搖頭,眼中平靜極了。
聞及此,餘阿嬷也不猶豫了,“我啊在村中有位相知的老友,她家孫子年二十五,性子忠厚老實,不愛說話。前兩日來我家打聽你的情況。”
她瞧着慈粼面上并未介意此話題,繼續道:“都是知根知底。你若願意接觸,阿嬷就應了人家,若不願意也無妨。那小子性格木讷,配你不足。”
雖未說名字,可聽到木讷二字,慈粼心裡就知道是誰了。
見慈粼遲遲沒有回應,餘阿嬷便會意,笑道起身:
“日子這麼長,若不中眼的話,可是無趣的緊。小粼兒也不用困擾,此事由阿嬷去回了他。”
餘阿嬷一點都不惱,滿心滿眼地為了屋中女子好。
見慈粼沉默,便想早早将此事回絕了,免得給小粼兒造成困擾。
“阿嬷。”慈粼叫住她:“可以。”
餘阿嬷停住腳步,有些擔憂地問:“當真願意?這事可不能将就了。”
聞言,慈粼一笑:“沒有将就。我回來就是要長久地住在這裡的,成為李家村的一份子。”
她想融入這裡,找個地道的李家村人,感受一段她從未體驗過的柴米油鹽,給她殘恒的餘生留下最後的歸屬。
“李河生,我見過。飯做的很好吃。”慈粼微笑,眼裡帶着認真。
“隻是,有些事我還要當面同他說。”
畢竟,她肯同意,别人不一定願意接受她這身半死不活的爛攤子。
見此,餘阿嬷眼含着淚,自從再見這孩子,她身上那股疏離冷漠感讓人格外心疼。
如今肯讓别人進院子,給這孤獨的院子添份人氣,她便是無憾了。
李河生被人叫走時,還一身的泥灰。
見到慈粼時,他局促地往後退了三四步,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似是怕弄髒了她的門口。
“那個,我剛剛在...幹活,沒來得及換幹淨的衣服,我站在外面吧。”
慈粼不介意他一身髒泥,“你進來。”
李河生看着整潔的屋内,有些局促地落腳,随後站定在門邊,不再踏進一步。
慈粼被他老實滑稽的樣子弄笑了,她主動上前兩步,離他近了些:
“你讓你阿嬷托人來我家時,膽子不是挺大的麼?”
果然,李河生聽到慈粼的調侃之時,臉龐瞬時紅了,“我...我...”
慈粼又近他一尺,問:“你什麼,不喜歡我?”
李河生搖搖頭,又點點頭,羞赧地想要後退,卻在此刻已無路可退。
“哐當”一聲,背抵靠在門上,漲紅了臉。
慈粼不知道是隻有李河生會這樣害羞,還是整個村裡的人都這樣。但她也不再挑逗眼前這個男人,退了一步,認真道:
“我身體不好。”
李河生愣着擡頭,不明白她此言何意。
“我身體有疾,若是你同我結婚,日後不會有孩子。”
“沒事,我不介意。”李河生終于明白女子在說什麼了,他幾乎是沒有猶豫就回應了她。
李河生這些天也能看出來慈粼的身體确實很虛弱,想來是經曆了什麼才導緻的。
但她既然不願說,他也不問。
至于孩子,李河生沒有想過。他覺得孩子不是必須品,能遇見她,就已經很好了。
慈粼擡起右手,繼續道:“想必你也能看出來,我這隻手斷了。平常都是用左手,重活幹不了。是個廢人。”
“沒關系的,我可以做重活累活。”
慈粼眉間一蹙,頓住了話,擡眼瞧李河生。
李河生方才的勇氣又遁地出走了,他有些小心翼翼道:“我是認真的。”
他不知道為何女子話語間全是質疑打量,目光雖溫柔,卻總會給人一種涼侵入骨的漠冷。
如一隻受了傷的刺猬一般,不相信任何人。
慈粼垂下手,默了一息,“我不一定什麼時候就死了,這也無所謂麼?”
“有所謂!”
許是設想過李河生會是這種反應,慈粼眼裡有了幾分漠然。
可下一秒又聽這個木讷的男人道:“你得了什麼病?我可以掙錢,帶你尋醫,能治好的。”
慈粼沉默。
“治不好也沒關系,我陪着你。”
慈粼幾乎是輕笑了一聲,
慈粼啊慈粼,你真是何德何能呢?幹盡了壞事,還想圖一段良緣餘生。
“無妨。到時候我死了,你可以再尋一個。”
慈粼笑得有些真摯,似是重重歎了口氣:“我答應你了,李河生。日子你挑,但我這邊沒有能到場的親屬,你介意嗎?”
女子水靈的眸子裡好似透着一股憂傷,可那抹笑容卻是很明豔。
李河生張了張口,想反駁她說的上一句另娶之話,可嗫嚅半響,最後回答了一句:
“不介意。”
直到臨走之際,李河生才鼓起勇氣,結巴出一句:“我不會,再娶别人的。”
也不管人聽沒聽見,就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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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件事确定下來後,餘阿嬷很欣慰,當起了媒人,着手挑選日子。
慈粼站在餘阿嬷後面,聽着她絮絮叨叨地叮囑,出聲道:“我想去鎮上一趟。”
老婦人身形一頓,眼裡有些驚訝:“是要去...”
“嗯,他們對我有養育之恩,這麼大的事情,他們該知曉的。”慈粼眸子微黯,神情幾分落寞。
餘阿嬷猶豫幾番,終是沒有再勸她。
也是,他們畢竟是小粼兒的養父母,就是成婚那日不來,也該知會他們一聲,免得外人說閑話。
“小粼兒長大了,可以自己做主了,我啊,也不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