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還得往西賢王府跑幾趟,不然她這顆心,就當真要跑到别處去了。
張福令自認為是個深情且專一的人,更何況她與和穆蕭還有一紙婚約在身,斷不會允許自己做出那種三心二意的事情。
嘉魚已經從假山上跳了下來,張福令想,當真是山野裡長大的孩子,那假山足足有她兩個高,嘉魚就這麼輕輕松松跳下來,眼睛都沒眨一下。
“又帶了糕點回來?”他迎面走來,黑壓壓的身影逐漸傾壓下來,周遭空氣刹那稀薄。
張福令縮在少年高大的身影下,觸目所及是他黑色的衣裝,健壯的胸膛近在咫尺,薄薄的呼吸撒在頭頂,張福令抖着睫毛,飛快後撤。
哪知,嘉魚跟着往前一步,她的脊背抵上冰涼的牆壁,進退兩難,雙頰如天邊燒起的晚霞一般。
“嘉魚,你讓開些。”張福令咬着唇,推了推這個奪她空氣的罪魁禍首。
“吃了這麼多點心,怎麼不張腦子。”嘉魚垂下眼睑,屈指敲向張福令光潔的額頭。
說教起旁人頭頭是道,卻在自己的事情上犯糊塗,點心都長到臉上了。
嘉魚手癢,又要去掐張福令的臉頰。
“你做什麼?!”張福令眼疾手快躲開嘉魚突如其來的手,她揉着頭,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
自幼,除了二哥,從來沒有人這般對過她。
這人真真逾越!
張福令跺腳推開嘉魚,用重話壓下慌張,“從今以後,不許靠近我!”
嘉魚被莫名其妙推開,還被兇了一嘴,他壓下眉眼,委屈巴巴明知故問道:“可是我做了什麼,惹師父生氣了?”
他是山野裡的野孩子,他哪裡知道這些舉動代表什麼。
少年硬朗的眉骨垂下,濃密的睫毛蓋不去眼底傷痛,張福令哼了一聲,他定然是裝的!
張福令無視他佯裝委屈無知的模樣,轉身就走。
果然,張福令才走出三步,手腕忽然被嘉魚從後面握住,她甚至來不及反抗,一股大力便将她扯回原處。
嘉魚高大的身軀覆上來,張福令的脊背貼着牆,冰涼的溫度沿着她的尾椎骨一路爬上頭頂,直讓人頭暈腦脹。
張福令喉嚨滾動,聲音止不住顫抖,“你、你不許無理。”
嘉魚才不聽這些毫無威力的警告,他又貼近幾分,緊緊盯着張福令的眼睛,希望從這雙慌張的眸子,探尋出些許舊日的回憶。
可惜身下的姑娘早不是當年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丫頭,嘉魚熾熱的呼吸掠奪着空氣,在張福令窒息的前一刻,她的腿先意識一步拱起、上擡,發力。
隻聽嘉魚一聲悶哼,趁他愣神之際,張福令飛快從他懷裡溜走。
走出數步,不忘回頭警告弓着腰呲牙咧嘴的嘉魚,道:“你下次在這般無理,我定然大喊大叫,屆時,小心府兵拿刀砍你!”
說罷,張福令揚長而去。
嘉魚壓下痛意,單手撐着牆直起身。少女纖細的身影越走越遠,暮色幽幽落下,零星幾點落在嘉魚緩緩勾起嘴角上。
倒是小瞧她了。
但嘉魚還沒未尋到真相,他哪裡肯就此放棄。
當年那個哭鼻子的小丫頭十有八九是張福令,他手裡握着張福令的钗子,這個钗子就可以證明他的清白。證明他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背景幹淨的野人。
如此,也可引着張福令,瞧清皇帝的陰謀。
依照張福令細膩的心思,她一定能看出其中的貓膩。
嘉魚從懷裡掏出那個钗子,将其放于夕陽下觀摩,可惜張福令始終認為當年發生的事情是一場夢,還一口一個鬼怪雲雲。
如今,唯有尋到另一個钗子,方可真相大白。
嘉魚正出神,身後忽然響起腳步聲,他尋聲回頭,是個老頭,眼生得很。
那老頭卻在瞧見他的那一刻,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嘉魚淡淡目光,他将钗子放回懷中藏好,那老頭還張着大嘴,一副震驚萬分的樣子盯着他,嘉魚不欲多留,轉身就走。
走出數步,他忽然聽到身後的老頭巍巍颠颠試探着叫了一聲,“小殿下?”
嘉魚蹙眉偏頭,那老頭竟落了淚。
張府何時收留了一個傻子?嘉魚瞪了一眼瘋言瘋語的老頭,揚長而去。
珠寶匠見嘉魚不搭理他,急急去追,可嘉魚人高腿長,轉過一個牆角便沒了蹤影。珠寶匠扶着膝蓋喘氣,細細回想方才少年的面容,漸漸與記憶中一張娃娃臉重合。
十六年前,他由皇帝身邊的掌燈姑姑,他的親妹妹引薦,奉命給大靖皇後誕下的小太子打長命鎖,年僅三歲的小太子坐在皇後懷中,眼尾一片紅痣彰明較著。
也就是那一次,他的名号打響。說起來,還是托了太子的福。可是兩年後,太子忽然毫無征兆地失蹤了,但此事并沒有幾人知道。
他能得知,是妹妹一次不留神說漏了嘴,才得以知曉。
他想,應當是太子身為皇室,又貴為儲君,皇帝不敢伸張,隻敢在暗處派人搜尋。
這麼多年了,妹妹始終沒有提及太子的事情,想來也沒有找到。
可今日的少年,眼尾一片紅痣,還有那雙頗似皇後的桃花眼……
世上不可能有那麼多巧合!
珠寶匠深吸了一口氣,直奔張度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