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與大盛的集市不同之處在于,大盛街上的吆喝聲多數情況下僅有漢話,而此處卻是各類語言都能聽到幾句,但主要還是以西戎話為主,漢話和煙蘭話次之。
在人聲鼎沸之處下了車,蕭瑾決定下車走走看看,以免在車上走馬觀花而有所疏漏。
街上行人衆多,有穿寬袖長袍的,也有穿短衣胡服的。一眼望其,形形色色的小攤林立,多的是皮毛制品和各類肉幹。
“賣煙蘭最結實的皮繩喽——”
“賣皮繩喽——”
這兩句話被用西戎話、漢話和煙蘭話分别吆喝着,引去了蕭瑾的目光。
循聲望去,攤主是一個瘦小的老人。
瞧着有人走近,這老者停了吆喝,用并不熟練的漢話道:“瞧姑娘的長相,是漢人吧?”
蕭瑾微笑着點了點頭。
“那你可得多看看了,我這賣的在漢人那處可尋不着。”
“這皮繩可是煙蘭騎兵都在用的。”他舉起了一根繩子用力扯着,向蕭瑾展示自家攤位上的東西。
伸手摸了摸,蕭瑾贊許道:“的确是上品。”
語畢便掏了銀子出來放在這攤前。
“爽快人嘛。”攤主說着便要幫蕭瑾包好了貨。
“您是煙蘭人吧?”
“不是煙蘭人怎麼賣得出西戎最結實的皮繩?”因着漢話并不熟練,語速一快,這老者的強調便顯得有些奇怪。
由身後的棠雨收好了這包好的貨,蕭瑾開口問道:“近來聽得傳言,說煙蘭欲向大盛出兵,不知您可知曉?”
聞言,這老者面上登時浮現了自豪之色,“我們煙蘭的勇士自古便善戰,早早便有了征服天下的想法,對何處出兵都不稀奇。”
“不過我先前确實聽了同鄉之人說過煙蘭有出兵大盛的意思,算算日子如今應該也差不多快要抵達大盛邊境了。”
纖細而白皙的手指暗暗在袖中緊了緊,蕭瑾接着問道:“那您可知浩戎有什麼出名的漢商?”
“漢商嘛,”老者思考了一瞬,“你沿着這街往上走去,有個賣絲綢的木車。”
“那便是全浩戎最紅火的漢人生意了。”
謝過這老者,蕭瑾接着往前行去,遠遠便看見了他所說的那攤位。
錦制的彩旗飄在空中,上面赫然繡着一個大大的“楊”字。
看來這攤主是姓楊了。
不同于大盛的東市西市開着許多鋪子,在浩戎做生意的都是在路邊駕着小攤擺貨。生意紅火的有可以推動的木車,便将攤子擺大些,生意一般些的則是挑了扁擔,走到哪賣到哪。
這木車高大寬闊,前來挑選的人肩膀擠着肩膀,顯然楊家的生意是做得極大的。
一時擠不進去這買綢緞的人圈,蕭瑾便隻得暫且立在一旁等待。
此時正是開市熱鬧的時候,站了好一陣才得了空隙可以看見攤主的臉。
“娘子久等了,快看看有什麼看上的?”一位年輕的郎君連忙向蕭瑾展示着。
這郎君濃眉大眼,生得周正高大。
随意指了幾匹綢緞後付過銀子,蕭瑾往前湊近了些,輕聲對這他道:“不知郎君可否借一步說話?”
這人有些疑惑,但瞧着眼前之人的表情嚴肅,轉而面露難色,猶豫片刻後道:“我這攤位還得有人照看,要不娘子稍後再來?”
“也好。”
四處随便逛了逛,倒是也有很多有意思的小東西,隻是蕭瑾目下已沒了心思細細挑選。
如果如方才那煙蘭的老者所說,煙蘭兵馬已出,那傳信能不能趕在他們攻城之前也是未知之事。
讓人去傳信的同時還需去拉些援兵才行。
四下除了西戎沒有旁的可出兵馬之國,不過西戎既已決定和大盛交好,能出些兵馬解燃眉之急應也是他們分内之事。隻是先前瞧西戎王的意思,恐怕是吝啬人馬,欲假裝不知情。
既然如此,隻能由她去挑了這層窗戶紙,親自去那議事的殿上求老西戎王發兵了。
兩國姻親将成,她也即将成為西戎未來的王後,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西戎也斷然沒有能拒絕出兵的道理。
一面叫商隊幫忙傳信,一面搬來援兵,這樣雙管齊下是最穩妥的法子。
如是想着,蕭瑾定了定心神。
及至日頭隐隐有了西下的意思,那楊氏的攤位才漸漸少了買家。
“娘子有事但說無妨。”那郎君一邊收拾着攤位上被拉亂的布匹一邊道。
“郎君這布匹可都是從大盛運來的?”
這人笑了,眼睛一亮,“娘子好眼光,我們的絲綢都是由大盛的江南一帶來,皆為上品。”
被蕭瑾勾起了話茬,這人接着說道:“前些年我祖父聽得西邊的生意好做,便問親朋好友借了本錢,買賣了些絲綢販來此處,由此發了家。”
“從江南運來絲綢,回去時再運些當地的物産。”
“隻是這走一趟便路途遙遠,不知歸期。”
“算起來我離家也已很久了,如今這攤上擺的也是最後一批貨,賣完這些我們商隊也該到了返程的日子,我父親這幾日便是在籌謀着返程的事宜。”
“這次返程我們興許很久都不會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