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她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輕輕開了口，“我手涼。”

裴譽亭回了頭，向下看見了蕭瑾的指尖凍得通紅。握着她的手腕，裴譽亭一瞬竟有些無措，鬼使神差地，他手掌松了松，蕭瑾的手腕便從他手中滑去，待他再次收緊手指時，握住的是一隻柔軟而細膩的手。

蕭瑾霎時感到自己的手被一陣暖流包裹，将指尖一點一點融化開來。暖流蔓延，沿着血液四散，沖上了脖間耳廓，裴譽亭能清晰看見她嫣然暈開紅意的耳垂和面頰，睫毛輕顫，欲言又止。

“走吧。”裴譽亭保持了這個姿勢，轉回頭去。

裴譽亭的手掌寬厚，手指修長，能完全将蕭瑾的手握在掌心。蕭瑾帶了涼意的手背與他幹燥的手心相貼，二者弧度契合，像機關裡的兩枚齒輪，穩穩相依。

“走吧。”

“好。”

行至城門，天空愈發陰沉，烏雲密布，風也愈發凜冽，惹得樹枝沙沙作響。使勁呼吸，能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着的，濕潤而冷冽的氣息。

蕭瑾擡頭，“下雪了。”

“嗯。”裴譽亭也擡了頭，轉而攬着蕭瑾翻身上馬。

“冷嗎？”

“不冷。”蕭瑾能感受到裴譽亭懷中傳來的暖意，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卻說不上這動作到底是想暖暖被風吹得有些痛的雙耳，還是想掩蓋有些不自然的紅暈。

“駕——”裴譽亭微微扯了扯缰繩，馬蹄動得稍快了些，但卻不是疾馳狂奔。

入冬以來的第二場雪越下越大。

雪片紛紛揚揚，旋轉交織，而後緩緩落下，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道若隐若現的白色幕布，地上也逐漸有了一層薄薄的積雪。

雪勢漸強，這一方天地變得愈發安靜起來，隻剩下風雪、馬蹄、和二人的心跳聲。

裴譽亭呼出的氣剛剛好落在蕭瑾耳邊，他溫熱的氣息對抗着雪天寒氣，心跳聲愈發清晰地落入蕭瑾的耳中。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和他的心跳。

二人的心跳在雪中交織，像兩簇跳動的火焰，相互映照，相互燃燒，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湧動，無聲傳遞着溫度。

兩道鼓點共鳴，滋長着纏綿的溫情。

六瓣冰晶落在馬兒鼻頭，帶了絲癢意，它仰頭打了個響鼻。

裴譽亭再次擡手拉了缰繩，馬兒放慢了些步子，變成在雪地踱步，多了些悠閑意味。

“西戎的王子當時說要教你騎馬，你想不想學？”裴譽亭忽然開口。

“啊？”蕭瑾有些沒反應過來，略轉了些頭，用餘光瞥見了他的一身玄衣。

不容蕭瑾反應，裴譽亭拉停了馬兒，一人下馬，留了蕭瑾獨自坐在馬鞍上。

身後的溫度忽然消失，蕭瑾有些不安，慌忙之下想抓住些什麼，她向缰繩摸去，輕輕抓住了裴譽亭的手指。

“别怕。”裴譽亭回握住她的手背，“把缰繩握住。”

蕭瑾很乖巧地照做了。

裴譽亭低頭，伸手握住了蕭瑾的腳踝，帶着絲力道輕輕向後挪動，替她擺出正确的姿勢，“腳掌踩入馬镫，不要過深，小腿緊貼馬腹。”

“千萬抓緊缰繩了，除了落馬之後，任何時候都别松開。”

蕭瑾點點頭，“好。”

“試試把缰繩放松些，腳跟輕磕馬腹。”

蕭瑾照做，馬蹄緩緩挪動。

“走了！”蕭瑾驚喜，唇角揚起，眼中帶笑。

裴譽亭嘴角罕見地帶了絲微不可察的笑意，他再次翻身上了馬，輕輕環住了蕭瑾的腰，“你可以讓它跑快些。”

蕭瑾手臂發力，學着裴譽亭平常的樣子将缰繩輕輕一抖，馬兒足下果然加了力氣。

“我會了！”蕭瑾激動，欲轉頭去看裴譽亭。

裴譽亭輕輕伸手撫向她頭頂，将她的腦袋轉回了原來的方向，“看路，當心些。”

“你轉個彎試試。”裴譽亭握住了蕭瑾的手，“手上往你要轉向的内側發力，腳上輕磕外側的馬腹。”

馬兒變了方向，向左行去。

“我完全會了！”蕭瑾的聲音被笑意浸染，回過頭去，眼眸清亮，“那我騎一段，大人在後面好生休息。”

“注意看路。”

雪地之上留下了一痕馬蹄印。

“大人，你的馬叫什麼名字？”

“沒有名字。”裴譽亭替蕭瑾攏了攏披風，“你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