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了一整天,蕭瑾也沒什麼睡意,但是礙于肩上有傷也做不得什麼别的事,隻得躺下歇了。
第二日一早,蕭瑾便得了皇後高氏傳她進宮的消息。
匆匆用過早膳,拾掇了一番後蕭瑾便乘車去了鳳儀宮。
蕭瑾一進這鳳儀宮便見高氏端坐主座,身側是另一位夫人。
“兒臣參見母後。”蕭瑾垂眸向高氏俯身行禮,而後轉了些身子,對那夫人道:“見過杜夫人。”打過招呼,她接着俯着身子道:“兒臣愚鈍,前日坐車時磕傷了右肩,如今上了夾闆,動作有些不便,母後見諒。”蕭瑾語氣很是卑微懇切。
高氏想來今日心情也好,眼裡倒透了絲關切出來,她擺了擺袖子,道:“快快坐下,這兩日可好些了?”
“謝母後關心,這兩日好些了。”蕭瑾再次福了福身。
那貴夫人也給蕭瑾還了禮。
此人的穿戴雖不及高氏那般鋪張,但也定是不菲。隻見她身着萱草色的彈墨雲錦大袖衣,發間的翡翠簪子頂端嵌了藍寶石,樣式簡單大方但卻不輸華麗,再往下看是一對白玉耳墜,通透瑩潤。
雖上了些年紀,但這夫人的臉色卻是白皙光潤,不見老态。面上雖有些細紋,反倒替她添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此人是當今宰相杜沐祺的正房夫人柳倩如。說來也神奇,杜沐祺雖妾室衆多,但柳氏卻能一直讨得夫君鐘情。蕭瑾一進門就聞到宮中不同于往日的熏香氣息,她淺笑着道:“母後今日這香當真沁人心脾。”
高氏聽了也露出得意的笑,她轉過粗壯的脖子看向杜夫人道:“這是今日杜夫人送來的。”
那柳倩如微微低頭,也勾了勾唇角,露出了溫婉的笑意,道:“此香名喚鵝梨帳中香。這香不似往常的香料甜膩,清芳之氣更甚。”(注)
“是了是了。”高氏和道。
那柳氏接着介紹道:“此香是将鵝梨挖去梨核,制成甕狀,填入沉香和檀香等香料後蓋好鵝梨頂部,蒸煮三次削去梨皮,研磨均勻再窖藏些時日後即可焚燒。”
“那确是好香無疑了。”蕭瑾細細呼吸着,卻隐約在空中的香氣裡嗅到幾乎微不可聞的另一種格格不入的香氣。
細細辨别片刻,蕭瑾認出這是龍腦香。
高氏笑得愉悅,扯回了話題,“今日喚了宜安來是想替你尋一樁婚事。”高氏翹着圓滾滾的手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聖人前些日子給瑞安和裴大人賜了婚,宜安你也不小了,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婚事了。”
蕭瑾就知道高氏宣她進宮準沒好事,她隻想着快些将今日這糟糊弄過去。
“本宮和杜夫人已提前替你篩選了一番,留下了這幾人,你看看如何?”
高氏的貼身侍女碧芳呈給了蕭瑾一個小冊子。
蕭瑾右臂不便,便用左手接了這小冊子放在案上攤開。
打開第一頁的是一個清秀的公子,名喚齊宇磬,是工部尚書的長子,年方二十二歲;第二頁的這人名喚田柯,長得粗犷,是将軍之子,再往後她便實在懶得翻看。
高氏替她尋的親事,一看便知是次等。
左右蕭瑾目下也不想嫁人,委屈道:“兒臣還想在父皇母後膝下多侍奉幾年,不想這麼快嫁人。”
“你也快及笄了,這親事也該考慮一二了。隻是讓你考慮而已,又不是叫你明日便嫁出去。”高氏轉眼又看向柳氏,熱切一笑,口中的話仍是對蕭瑾說:“瞧這孩子。”
“也罷也罷,本宮過些日子會擺宴,到時這些公子都會來,你到時來了同他們熱絡熱絡再作決斷。”
高氏柳氏二人又同蕭瑾說了好些客套話蕭瑾才得以從這鳳儀宮中出來。
蕭瑾的府邸并不在這皇城之中,出了皇城後還需再走好一段路。
先後逝世後,慧明寺的住持說她身上煞氣重,聖人便聽了那時德妃之言将她送去清心庵住了三年。後來為了壓制她身上的煞氣,在宮外專門擇了一處替她建了府邸。雖在宮外離得遠些,但她也樂得清淨,遠離了些宮中是非。
将出皇城之時,車行得慢,她将将伸了左手撩起簾子,便看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挺拔身影。
赤日當空,秋陽溫度不甚高,但直射在青灰色的磚塊上依然有些炫目。
那人一側目,也看見了她。
裴譽亭出于禮節,拱手待她遠去。
車輪揚起塵土,很快便過去了。
也算是擦肩而過。
回府後用過午膳,蕭瑾便叫暮桃将那胡香拿來,用鑷子粘了些香粉放在鼻下細細辨别。
這胡香裡也有龍腦香。
隻是這龍腦與鳳儀宮中的龍腦似乎不大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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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裴譽亭見尹子同進門,開口問道。
尹子同轉身關了門,走到裴譽亭案前道:“此酒本應是揚州的瓊花露,隻是似乎其中加了些别的配料,一時沒驗出來這配料。”
揚州的瓊花露素來頗負盛名,瓊花也是特産自揚州。
裴譽亭停了筆,“那便再找人接着驗,總能驗出來。”
“是。”尹子同拱手應道,“昨日已派人去獵場後山獵了一隻虎來,方才送到,已叫人去驗了。”
“嗯。”裴譽亭應了一聲,“叫坊間多加留意信鴿。”裴譽亭站起身來,同尹子同一道向驗虎屍之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