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一大早,林蘊就蹑手蹑腳地走出卧室,為了悄悄離開,她特意早起了一個小時。
昨晚回家後,仿生人不聲不響地準備好了飯菜,又在飯後不由分說地要幫她按摩肩頸放松,似乎自動将自己定位成她的仆人,唯一的請求是希望林蘊能給他起一個稱呼,這卑微的态度和殷勤的舉動讓林蘊十分不自在。
這種被伺候的福氣她實在享受不來啊。
于是林蘊沒出息地做了一整晚噩夢,夢裡有一堆名字長了腿,追着她跑,一個個高喊“選我選我!”
林蘊被喊得頭都要炸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早上醒來的時候甚至感覺耳朵疼得慌。
今天就要聯系白凡,越早送走越好。
可走到客廳,林蘊卻見他在小廚房忙活着,而餐桌上已然擺好早餐,一杯熱牛奶,切好的現烤吐司以及洗好還帶着水珠的水果。
仿生人真的不需要充電休息的時間?他不能一直在注意自己的動靜吧!
“實在抱歉,煎蛋格似乎壞了,我會拿去修理的。”察覺到林蘊出來,他忙擡頭看過來,臉上挂滿笑容,言語中甚至帶着些歉意。
“不用不用,這已經很豐盛了!”她忙擺手,在對方殷切期待的眼神中坐到桌旁。
可早餐在林蘊的生活中已經消失了很久,又加上這依舊别扭的感覺,林蘊隻覺得盤子裡抹着花生醬的吐司都有點奇怪,胃裡一陣陣的不舒服。
“不合口味嗎?”他敏感地問道。
“不不不,特别好!”林蘊忙點頭,笑着咬了一大口。
這人身上是裝了雷達嗎!
聽了這話,他立刻笑了起來,眼睛閃着光芒,像是受到了極大地鼓勵,他期待地說:“那我明天......”
林蘊的手機響起來,是馬群打來的電話。
“抱歉。”林蘊接通,“馬局早,什麼?不用,我馬上過去!”
終于找到解脫的機會,林蘊拿上外套就急着向外沖,走出門口才想起來什麼,回過頭露出笑容:“謝謝你的早餐!”
吐司隻咬了一口,牛奶和水果更是一動也沒動。
他臉上維持着剛才的微笑,眼神裡的光卻逐漸渙散。晨間的陽光順着窗戶的薄紗灑了進來,他機械起身,将盤子收掉,而後調出面闆。
【您确定要給溯源鮮奶差評并拉入黑名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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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蘊很快就到了馬群辦公室,匆忙問道:
“馬局,為什麼不讓我參加?局裡不是沒人願意去?小隊人選已經決定好了嗎?”
小鋼炮似的提問讓馬群頭更大了。
林蘊自從上班以來,難得這麼積極,這件事雖說得不到特别的好處,但好歹是一項實打實的經曆,馬群想着到時候在溫薇面前也好邀功。卻沒想到,自己沒猜準對方心事,精準地将馬屁拍在馬腿上。
昨晚接到溫薇的電話,他立刻堆滿笑容準備問好,對方卻大發雷霆,不僅要求把林蘊撤下來,還連帶指責了一通局裡的工作态度問題。
給他抑郁的,半夜都睡不着覺。
到底為什麼啊?不是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的,上任局長這麼交代過啊,溫薇這人怎麼越來越難相處了。
“……您不能說話不算話啊,您昨天答應的好好的,難不成來新人了?不應該啊,誰願意來這裡?不行,不管怎麼樣,您得給我個說法!”
“行了行了。”馬群捂了捂耳朵,眉頭皺得極深,“溫部長一會就到,你去問她。”
林蘊一堆要說的話頓時卡在喉嚨裡,高昂的氣焰頓時偃旗息鼓,聽到這個名字後她隻覺得眼前一黑,而後不死心地試探:
“你是說,溫姨要來!她,她,不是很忙嗎,真來啊?”
馬群苦惱地捋了捋總共沒幾根的頭發,誰承想她說來就來啊,下個月局長大會評級他怕是完蛋了。
完了。
林蘊腦子裡閃過這一年她的種種叛逆行為:
拒絕溫薇的工作安排,來到離她很遠的人口計劃局;對方生日自己在拳擊館參加了一天的比賽,忘得一幹二淨;三個月前溫薇主動打電話給她安排領導兒子的相親局,她嘴上答應實際連面都沒露;悄悄搬家,并且還沒有告訴溫薇自己的新地址和大門密碼……
樁樁件件累積起來,簡直是緻死量。
這些事猶如刀尖一直懸着,不過好在今年溫薇工作特别忙,實驗室不知道在搞什麼秘密任務,讓林蘊實在松了口氣。
可現在突然告訴她,溫薇不僅不讓她參與救援小隊,人還回來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
林蘊被絕望包圍。
馬科長看了看手表時間,歎了口氣,很是痛苦地站起身來:“時間差不多,小蘊啊,你跟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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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門口站着的那段時間内,林蘊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環視了單位的建築,四層小樓,除了破了點,綠化環境還不錯。
不過安保設施也是真好,一條能跑的路都沒有。
林蘊祈禱着,溫薇能看在大家都在場的面子上,别罵太兇,她還要在這裡工作那麼久,不能太丢人。
太陽一點點上升,極端溫度簡直要把他們烤化,馬群和林蘊就像是兩隻逐漸洩氣的皮球一樣,面如死灰。
門口,一輛低調的商務用車開過來,馬群整理出笑容,迎了上去。
“溫......”
馬群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臉上堆着的寒暄笑容凝滞,而後職業精神和敬佩之意讓他陡然清醒,立正後行了個标準的軍禮,“江少将好!”
林蘊低着頭,拖着沉重的步伐移了過來,卻發現來人不是溫薇。
對方身着軍裝,肩寬腿長,身材高大健碩。因為沒帶帽子,倒顯得随性許多。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鏡,氣場十足,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帶着極強的壓迫感。
誰啊,又沒太陽,裝什麼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