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血流不止的傷口,心髒似被攥緊,一抽一抽地發疼。傅照晚突然很想笑,他頭一次覺得自己又滑稽又可笑。
他贈給她的自保短劍,她幾乎沒對人用過,不曾想開刃的第一劍竟然是給了他。
他竟是她要防備的對象!
那兩人的正旋靈氣自顧自運轉,似乎結了個隻有兩人的結界。
傅照晚這時才真正理解什麼叫兩路之人。
在他和道修同時受傷,身為道修的她永遠隻會站在道修那頭。
思此,本就嗜血過的紊亂心緒一下子更加起伏,胸腔中的暴虐情緒幾乎無法壓制,傅照晚額頭胎記的紅光亮了亮。
流着血的手猛然掐住聞人珩,江月疏靈氣運行一下子被打斷,功法反噬,她眉頭一皺,捂住怦怦直跳的胸口。
看着傅照晚的收緊五指的動作,她音量拔高,不假思索威脅道:“你敢?!你要是殺了聞人珩,我怨你一輩子!”
傅照晚卻像是聽不見似的,他用如狼般的兇狠眼神盯着她,單手将聞人珩提了起來,随即像丢垃圾一樣把手中人扔到溪裡。
溪裡濺起幾丈高的水花,聞人珩倒插蔥般紮入水中,抽搐了幾下,不動了。
江月疏氣到軀體發抖,同時内心湧上一股無力。
她好像不能感化他。
骨子裡就是愛嗜殺的殘忍性格。
少年渾身戾氣地俯下,身,輕佻地擡起她的光滑的下巴。
身上血腥味缭繞,腦海裡盡是他虐殺人的場景,江月疏有些厭惡地移過了頭。
她不想看見他。
傅照晚頓了一下,烏如夜的雙眸緊縮住她。
她真在怨他?她有什麼理由怨他?因為他要殺幾個不是尚雲的道修?
論恨,明明他才是最該怨她的人!
如果不是她,他就不會破道,就不會失去高修為。
對了,就是因為他總是對她心軟,貪圖那點奇怪的愉悅感,放縱自己才搞成如斯凄涼田地。
如若當初殺了她,早沒有今日的狼狽。
想着想着,手改方向到少女脖頸,緩緩收緊力量,其實現在也不遲……
江月疏頃刻間呼吸一緊。
她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神色沒變,眼眶卻蓦地紅了。
“你……”她聽見自己聲音,極微弱地問:“要殺了我?”
昨晚親昵過的人瞬間翻臉,還如此虐,殺嗜,殺。
她有着說不出的難過。
少年眸似淬冰,手沒放開。
二人視線膠着良久,蓦然她感到脖間一松又一痛。
“下次再見面,我會殺了你。”嘶啞不堪的聲音響在耳畔,似痛苦又似絕望。
沒等說話,他和四個傀儡消失在原地,她後知後覺摸了摸脖子,仍然什麼傷也沒有,隻是挂在那裡的鎖心珠不見了。
*
傅照晚走後,雷聲大作,陰陰的天下起了瓢潑大雨。
江月疏蹲坐了半晌,才意識到了一個事實,似乎又在下雨天被人抛棄了。
不過她已經習慣了被抛棄。
溪水裡的聞人珩的屍體快要被水沖走。
溪水不深,她撩起繁複衣袍,小心翼翼地淌過去,将浮在水面的聞人珩撈了起來,伸手探了下鼻息,發現尚有呼吸。
把聞人珩文青文年擺在一起,雨水澆在身軀,冰冷徹骨。江月疏粗糙地摸了一把臉上雨水,開始引靈氣輸送給三人。
她不能眼睜睜看着三條命就那麼死去。
求求了,都要活下來啊!
與此同時,羅盤上的震動愈發烈,白晉雲曆盡艱辛找到這裡,一眼望見溪邊的少女。
她盤坐在泥濘的土裡,手裡的水靈氣包裹住地面三人,自己渾身被雨淋濕,身軀勾勒出惹人遐思的曲線。
“師妹!”
江月疏頭稍稍昏沉,乍一聽見白晉雲的聲音,還以為是幻覺。
等溫暖的毛絨鬥篷披到身上,被人輕柔地攬住肩膀時,她才驚覺白晉雲是真的。
“師兄。”
她嗓音喑啞地喊了一聲,手中輸送靈氣的動作卻沒敢停下。
聞聲,白晉雲眉梢一動。
尚雲弟子感到驚喜:“小師妹,你會說話了!”
“嗯。”
白晉雲找來幾個水靈根弟子接替少女輸靈氣,他撐起靈氣罩,隔絕風雨,有條不紊地說:“天樞弟子傷勢過重,好在你保住了他們的命,天樞和尚雲是盟友,等會我送他們到尚雲修養,再修書一份寄于天樞宗。”
他辦事讓人安心。
江月疏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過了片刻,白晉雲問:“這裡剛剛發生了什麼?”
江月疏不語。
白晉雲心中有答案,他說:“傅照晚?”
江月疏仍然沉默,她不想說是傅照晚幹的,即便那是事實。
見她不想說,白晉雲有眼色地不再追問,他換了個問題。
“師妹,你……最近可還好?”
似乎怕勾起她的不美回憶,他語氣如煙般輕緩。
差點死于傅照晚之手,江月疏自然也不想回答他的此問,可一連三個都不回答,顯得她過于冷漠。
于是,她興緻低潮地回:“還行。”
白晉雲見此,心底莫名有點不舒服,她怎麼變得那麼冷淡?
這時,弟子彙報道:“大師兄,天樞弟子們已安置穩定,可即刻折返回尚雲。”
回尚雲?
江月疏怔了怔。是啊,遇見白晉雲,他肯定要帶她回尚雲的。
可是回尚雲之後,能否輕易出宗還是未知。要是不回宗,她該去哪裡呢?
傅照晚又拿走了鎖心珠,她找不到他。
頭腦中倒放着傅照晚血腥的一幕,扪心自問,江月疏發現她也确實有點懼怕他。
血腥暴虐,殘忍無度。
她暫時也不想面對他。
正沉默着,系統二号說:“回尚雲,我向你保證以後能出宗。如果你現在不回宗,去找如今傅照晚,隻有兩條路。要麼找不到,要麼找到他被殺掉。”
望眼血流成河的地,靜默一會,江月疏阖眼,說:“……回宗罷。”
她需要一片安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