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阿浩正匆匆地朝我們趕來,他迎面看向離去的沈城軒,欲言又止,隻能幹着急。
他跑向我,滿臉急态:“三小姐,您别擔心,二少不會生你的氣的,他自己氣一會兒就好了。”
見我沒有反應,他急得滿頭大汗,看着原地的我與離去的沈城軒,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他長歎一聲,朝自己的大腿狠狠拍了一下,又趕忙轉身去追沈城軒。
我走得緩慢而艱難,鞋跟踩在石闆路上,發出沉重的聲響。恍惚間,我的身形一晃,右腳狠狠朝地面扭去。
我感知不到及時的痛感,隻低頭去瞧自己的腳,才發現是鞋跟斷了。
我拖着步子,忍着眼淚走到人煙稀少的弄堂深處,坐在石坎邊上,埋頭躲在自己的臂彎中,任由眼淚一顆顆滑落。
今日不知為何,眼淚似乎總是後知後覺,到了這會兒,早已是止不住的架勢。
不知哭了多久,隻覺得臉上黏糊糊的,連袖口也被擦得不成樣子。透過臂彎的縫隙朝外望去,隻見有人遞了手帕過來。
我擡頭,卻被刺眼的陽光傷到,連忙偏頭緊閉雙眼。在适應光照時,我感到一片陰涼,是有人為我擋住了陽光。
我接過鳴淵遞來的手帕,狼狽地擦着臉上的淚水。
“謝謝。”我的聲音起了鼻音。
他沒有出聲回應我,而是蹲下身,為我脫下腳上的鞋子,伸手将我拉了起來。
起身時,赤裸的雙腳觸碰到冬日冰涼的地闆,寒意霎時間如針刺般戳向腳底,連帶着方才腳踝處的扭痛感也一同傳來。
我不禁一個踉跄,肩膀擦碰到身後的石壁。我捂住肩膀,痛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沒事吧?”鳴淵迅速扶住我。
我松開他,擺擺手道:“沒事。”
頓了片刻後,腳已适應了石闆的冰涼,我忽略着痛感,努力邁開步子。
鳴淵欲再次伸手,我笑了笑:“我沒事,自己可以。”
剛擡腳邁了半步,手腕就被鳴淵握住,我一時驚詫,微微用力想要松開他,卻發現他握得很緊。陽光下,他的眼睛裡有着不容他人拒絕的執着與堅定。
我作罷,以為他會這樣一直扶着自己的手臂,卻不知他卻突然轉身背對我,将我的雙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不等我開口拒絕,他早已将我背在了自己背上。
“你......我自己真的可以的。”我有些窘迫。
他依舊沒有回應我,隻背着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見身側有一個裝垃圾的土筐,我出聲喚住鳴淵:“等等。”
我瞧了一眼自己手中這雙破損的高跟鞋,不再留念,直接揮手扔進了土筐裡。
“不喜歡麼?”他偏首問我。
“不喜歡,我本就不喜歡高跟鞋。”
上海冬日的風總是寒冷幹燥,吹得人臉生疼。一陣寒風吹來,不禁生了幻覺,險些埋頭躲進鳴淵的肩膀處。
我回過神,告訴自己,不行,他不是城軒。
可是想到他,心裡又是一片酸痛。
我忍不住幽咽着:“我是不是做錯了,是我讓他傷心了。”
鳴淵頓住身子,蓦地停下腳步,沉默片刻後,才再次提起步子。
他沉聲道:“你可以抱緊我。”
我瞧着他堅實有力的臂膀,才漸漸意識到,他其實從不是我眼中那個還未長大的男孩,是自己一直将他當作了需要保護的弟弟。
他的肩膀溫暖有力,弟弟早已長大。
我收起悲傷,笑言:“不可以這樣,抱緊你的隻能是你愛的和愛你的那個人。”
看着一本正經的鳴淵,我來了興緻,小聲湊在他耳邊問道:“你有沒有喜歡的姑娘?”
“......”
“不回答我,那就是有咯!”我自言自語着,“讓我猜一猜,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孩會讓你喜歡?不過我想她應該是一個很愛笑又樂觀積極的姑娘。”
見他不出聲,我反而愈加興奮了:“我猜對了!是不是?”
我一遍遍問着,迫不及待想要他的答案,于是便側過頭瞧他。
他唇角微揚,竟然笑了。
“是,她很愛笑,也很倔強,連哭泣都隻喜歡躲起來。”
他今日的語氣不再冰冷漠然,而是柔情四溢,連我也吓了一跳。
我強行壓了壓飛揚的嘴角,對他說:“那你一定要一直喜歡她,珍惜她,不要叫她因你而傷心流淚。”
“好。”
轉眼間,兩人到了唐公館。
擔心有人看到這不合時宜的一幕,便對鳴淵說:“你可以把我放下來了。”
可他沒有一刻停頓,照舊背着我往公館裡走去。
一路上我瞧着家仆們驚訝探究的眼神,耳根泛起紅,再次對鳴淵說:“好了,真的可以了,這樣不好的。”
他隻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腳冷麼?”
我愣住,應道:“一點點。”
“堅持一會,馬上就到。”鳴淵走得坦然,似乎周遭隻有我們兩人一般。
我反應過來,急道:“這不是重點!會被人誤會的。”
“你擔心别人的言論麼?”
“我才不擔心,我隻是擔心你。”發覺自己的話太過直接,便又說,“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