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走後,我方才瞧見那清咖啡杯邊緣處的唇印,便用指腹輕輕将痕迹抹去。
收回手時,卻撞見沈城軒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後便移回了目光。
他擱下聽筒,在我對面坐下,若無其事地端起那杯被我飲過的咖啡。
“喂,那......”我出聲想要制止,可他卻早已一口飲下。
“怎麼了?”他問。
我擺擺手:“算了,沒什麼。”
他垂頭啞笑,雙目驟然一深。
我将未曾碰過的奶咖推至他跟前,他卻視而不見,兀自飲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太陽退至雲層後,斂住了自己的光芒,寒風揉碎烏雲,淩空灑下漫天雪花,亂瓊碎玉落人間,便是銀霜滿地。
我立在二樓的拱形陽台處,迎面而望。
上回走得匆忙,并未認真打量過這座小公館,此刻看來,才發覺它結合了中西建築設計的特點。
地面均由大理石鋪設而成,從漆黑如墨的大門走進,穿過一條中式長廊便是西式洋樓,繞過主樓方可瞧見背後的法式花園。
不過,與上回不同的是,盡管是在蕭條的冬日,可放眼望去,恍惚間竟能瞧見雪中的春天。
踏門而入便可瞧見白牆前淩雪傲放的素心臘梅,沿着長廊向前走去,仰頭瞧,是攀頂而開的美人茶,出了長廊,是一路綻放的紅玫瑰,延伸至大廳門口的則又是高雅純淨的白色山茶......
此刻,白雪中的花朵更增添了幾分平日裡不曾有過的韻味。
我不免驚訝,又想起方才屋内擺放的各式花朵,便轉眸瞧身後的沈城軒:“你這是打劫去了?何時添了如此之多百媚千嬌的花朵來?”
他出聲,頗有些傲嬌:“正經途徑得來的。”
我被他惹笑:“誰問你這個了。”
沈城軒走近我,得意一笑:“喜歡麼?”
“喜歡,很喜歡。”我屏住呼吸,瞧着一院的鮮花。
他站在我身後,牽起我的手。
我一驚,手心蓦然一縮,他笑了笑,愈發緊了緊與我交握的手。
“等來年開春後,這裡會種上一株海棠,那裡會換成一從栀子花......”他擡起那隻緊握着我的手,帶着我一一指向院子的各個角落,細細與我談論着四季的花朵。
忽然,他停了下來,垂眸在我耳邊說:“本來打算在這裡移栽幾株茉莉的,可上回發覺你換了身上熏香的味道,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心髒一縮,低聲說:“喜歡茉莉的不是我。”
他笑,熱氣噴灑在我脖間:“看來你喜歡的是梅花。”
我沉默着,忘了反駁。
他握住我的雙手,與我交疊,放于我的小腹前:“生辰快樂。”
我回過神,偏首瞧他:“你不必如此費心的,阿浩說你昨夜本不該......”
他打斷我,溫熱的唇貼着我的耳垂:“想我麼?”
“不想。”
“我也想你。”沈城軒垂首埋于我的脖頸處。
我失笑:“我說,我不想。”
他再次握緊我的手,腦袋在我脖間蹭了蹭:“嗯,我知道了,我也真的很想你,很想你。”
我低聲笑語:“無賴。”
雪在一直下,沒有要停的意思。
沈城軒始終擁着我,不曾放手:“從前,我以為婚姻不過是利益的代名詞而已,什麼是愛?我不懂。我也早就做好了被安排的準備,既然沒有愛的能力,和誰結婚又有什麼分别。可現在不一樣了,因為你,我才知曉,原來我竟也有愛的沖動。”
他壓低嗓音,說得輕緩,一股暖意從背後向我包裹而來。
“我抓住了,便不會再放開。”
他的話令我心中情緒翻騰,攪得人心亂如麻,簡直神魂颠倒。
明明從未見過他,可當他第一次望向我時,心中卻沒來由地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耳畔一直回蕩着一個聲音,我與他必有化不開的緣。
我克制着,壓抑着,險些一敗塗地。
“我會排除萬難,等着你,在你一回頭就能看見我的地方。”
他低沉柔軟的嗓音如同一把利器,輕而易舉地撬開了我心中緊閉的牆門。
不如說,城門不攻自破。
我棄甲曳兵,潰不成軍,不顧鶴唳風聲,轉身緊緊擁住他。
沈城軒不禁一怔,不過一瞬,便迎住了我的擁抱,他收緊手臂,将我再次往自己懷中帶了帶。
我哽咽着,悶聲說道:“天真冷。”
我将右耳貼于他的心髒,第一次與他同頻共振着。
破釜沉舟,就這一次。
他擡手輕柔地撫摸我頭頂的發絲,緩緩說道:“其實月亮一點也不壞。”
雪花飛揚,落到臉上,與淚水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