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起茶水,想緩解一下,擡頭間就看到宋承璟雙手插兜,步履悠閑地從樓上走下來。見狀,我忙朝他揮手。
他擡手坐下,坐姿随性又慵懶。
“今天是什麼日子,林妹妹竟會主動找我?”說着,他給自己也斟了一杯茶。
我輕笑道:“沒事就不能找你麼?”
随着他坐下後,我才隐隐約約嗅到一股淡淡的奇異的味道,不似煙味,卻比煙味更甚。
頓時,我愈加好奇,再次詢問:“樓上到底是什麼地方?”
話一出口,隻見他神情尴尬,頓了片刻才道:“高級會員所在地。”
我對他的回答嗤之以鼻,回應道:“我可不好騙,方才我明明看到一位步履匆匆的先生往樓上走去,可他的衣擺卻縫有幾處補丁,絲毫不像你口中的高級會員。”
宋承璟嬉笑道:“人不可貌相,你可别小瞧他們。”
他眼眸一轉,接着問道:“說吧,你找我什麼事?”
關于沈城軒,我本不該問那麼多,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停止去想有關他的一切。
我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盡量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那日,他為何會受傷?”
他一時戲言:“你心疼了?”
我嚴肅道:“你答是不答?”
“真的想聽,為何不親自問他?反倒問我一個局外人。”
“自有我的原因。”
他長歎一聲:“唉——還是得靠我啊!”
我目不轉睛盯着他,等待着答案。
“那日恰逢林家的滿月宴,臨出發前,我和城軒正好從禮查飯店出來,卻不小心聽到了隔壁包廂的談話聲。”
說到這,他擡頭瞧了我一眼又繼續道:“屋裡傳來吳嘉峙那家夥的聲音,他說了一些有關你的......一些污言穢語,後來起哄聲響徹滿屋。城軒頓時火氣就上來了,我拉都拉不住,隻能任由他沖進屋子把吳嘉峙臭揍了一頓。”
我滿目驚詫,竟不知他的傷是因我而起。
“那家夥沒一會兒就被城軒打趴下了,原本的嚣張跋扈也被拳頭壓了下去。當時滿屋子都是上海各大家的公子少爺,竟是沒一個人敢上前勸架。不過别說他們了,那架勢,連我都不敢勸。”
“最後,城軒更是警告吳嘉峙,要是再敢讓他聽到那些不堪入耳,有關林家三小姐的話,就讓吳嘉峙爬着繞滿上海城。”
明明說話的是宋承璟,可聲音沙啞的卻是我,幾次想出聲都不得如願。
“城軒看似散漫不羁,但他實際性子比誰都沉穩,饒是這樣,他還是輕易就會被你牽動情緒。我也笑他,是不是真的着了魔,是不是真的非林三小姐不可。”
他瞧着低頭不語的我,問道:“若卿,你究竟在擔憂什麼?”
我沉默,避而不答。
我緊握杯子,始終強作鎮定,最後強灌了一口茶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對了,這茶不錯。”
彙中飯店外,見唐暄小姐已在等候。
我匆匆趕回:“對不住,唐小姐,方才有事耽擱了。”
“方才挑禮物時瞧見了,想着送你正合适。”她淡雅一笑,牽起我的手腕,将一對海柳藤镯疊戴于我的右腕,又偏頭仔細瞧了瞧。
我受寵若驚,本想立馬褪下還禮,但如此推卻,叫人尴尬,便大方收下了。
司機上前打開車門,我忙伸手請她先行就坐。
“若卿,能否與我先回唐公館一趟?”
“不去商行了麼?”
她擡眼笑言:“去,隻是有份重要的電報忘取了。”
唐暄再次低言:“有一份廣州來的财務表,德文的,偏我瞧不懂,想請你幫忙。”
我了然,低聲應允。
按理說,唐暄小姐是我的上司,所以之前她詢問我的問題,我一一答了,包括自己略懂德文的事。
隻是,我并未道出自己會德文的真正原因。
我曾交往過一名來自德國的男孩,期間不過短短一年,對方卻多次出軌,最後以文化觀念不同的理由向我提出了分手。
痛麼?我的回答依然是肯定的,本以為當戀情中的“不忠”再次出現時,我會更淡然一些,至少不會那麼痛,但事實并非如此。
或許我本就不适合發展親密關系。
雖然仍舊是一段糟糕的過往,不過我卻無意習得了德文,可初學德文時的苦痛依然曆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