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他是在調侃,可卻不好發作,隻說:“若卿改日定去貴府拜訪。”
他面上一笑,直盯着我瞧。
我假裝不知,眼睛忙往别處看,可卻發覺他的目光竟停在了我的胸口。這下,我是真忍不了了,趁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卻像沒看到似的,依舊面不改色。
衆人寒暄完後,戲也快開場了,姐姐便帶着兩位太太往樓上的包廂走去,我也忙跟了上去。
猝不及防地,身後的沈城軒卻握住我的手腕。一時間,我反而動彈不得,隻能又驚又氣地轉身看着他。
等到衆人走遠後,我才驚呼道:“你幹什麼!要是被人看到了怎麼辦?到時候,我即便有十張嘴也解釋不清。”
說完就想奮力掙脫他的手,哪知他非但不放手,還順勢一收手臂,将我與他拉近。
此時,整個身子已毫無預兆地貼在了他身上,腰間的那隻手也愈發用力,被他勾得又近了一分。
他低頭湊近我,緩緩說道:“看見什麼,便是什麼,無需解釋。”
“沈城軒!你真是無賴!快放開我!”
我氣得臉色漲紅,奈何又掙脫不開他的手,隻有别過頭,回避他的視線。
“怎麼不戴?”
“什麼?”我擡頭不解地仰視着他,随即反應過來,“送到我手裡的東西那就是我的了,自然随我處置。”
我仰着脖子,不服氣地看着他。
“我們來打個賭怎麼樣?”
“什麼賭?”我沒好氣地問。
“就賭将來有一天你一定會心甘情願地戴上它,如果我賭赢了的話你就得答應我一件事。”
“你就那麼笃定你會赢?那要是我赢了呢?”
“要是你赢了的話,那我就,任你處置。”
“......”
見我遲遲不肯作答,他便又道:“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不放手。”
真是無賴。
“你要是放開我,我就答應你。”
“你該不會不敢和我賭吧?我可是把自己都交給你了。”他依舊不依不饒,顯然是不相信我的話。
生怕姐姐不見我的身影,會再次下樓找我,無奈之下,隻得認輸道:“好,我跟你賭。”
聽到滿意的回答後,他才緩緩放開手,可沈城軒的目光卻瞥向我的身後。
本想随着他的視線回頭一探究竟,但瞬息之間,就在他快要完全放開我之際,卻又一個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我再次拉向他的懷中。
我又羞又惱,搞不懂他又想幹嘛。
“沈少爺難道不知‘君子一言,驷馬難追’麼?”我咬緊牙關,一字一句道。
他聞言卻揚起嘴角,滿面笑容。
“你還笑?快放開我!”
他蓦然收緊放在我腰間的手,換了一副正經模樣,在我耳邊低聲道:“方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她并無那樣的關系。”
我怔住了片刻,沒有想到他會對我作出解釋。
我擡頭冷靜地對他說道:“沈少爺無須如此,你有你的自由,我無權幹涉。”
其實,是真是假,于我而言并不重要,他有他的自由,我有我的選擇,我們本就是互不相幹的兩個人。
聞言,他默不作聲。
感到放在腰間的手在漸漸松開時,我忙迅速抽身,整理着自己的裙子。待要轉身上樓時,卻發現程越澤的背影出現在了樓梯的拐角處。
我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進了包廂。
見姐姐詢問式的目光投來,我隻能向她微微一笑,以此了事。而後又避開随之而來的程越澤的目光,忙尋了位子坐下。
坐下沒一會兒,沈城軒也到了,他對衆人颔首問好,随即坐在我的身旁。
幾位長輩都在隔壁包廂,所以大家也都沒有端着,而是看起了早就開場的一幕戲。
台上的戲子以情化腔,忽高忽低,時斷時續。我聽戲語咿呀,又見水袖翩跹,戲中人低眉笑歎,淚濕紅妝。隻覺時而歡喜,時而悲戚。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雖然我不大懂戲曲,可這出《遊園驚夢》卻還是認得的,一時間早已望着台上的戲子出了神。
杜麗娘是幸運的,本以為會有夢醒的那天,從此念念不忘那個給她帶去片刻歡愉的柳夢梅,相思成疾。可上天終究是成全了他們,大抵是天神也見不得有情人陰陽兩隔。
那我呢?我的夢會什麼時候醒?
所謂“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動,故形于聲。”〔1〕
我看向正聽得入迷的沈城軒,一時思緒萬千,問道:“如果你是麗娘,明知這一切都隻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罷了,那你是否還會選擇對夢裡的世界付出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