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伯母憑什麼限制你,還有你那些勞什子兄長,他們可曾有一刻将你視作過親妹妹?”知書在見到幼甯的神情後立即拍桌站了起來,“柳家的人要是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答應!”
幼甯見狀隻是将頭埋得更深了。
我輕拉了知書的衣袖,示意她冷靜一點,之後又安慰幼甯道:“幼甯,和我們在一起你不必擔憂。若是柳伯母由此刁難你,我也一定不會讓你白受這份委屈,因為我們永遠沒有理由向這樣的人而低頭、妥協。”
我輕握住幼甯的手,而她的眼眶裡已見了淚花,在燈光的照耀下一閃一閃的,卻始終倔強地沒有落下。
“謝謝你們。”她的聲音帶了些許嘶啞,這時知書也握住了幼甯的另一隻手。
三人就這樣淚眼婆娑地瞧着彼此。
最後還是我崩不住,忙說:“好啦,再這樣下去我們三個非得變成小哭包不可,今晚誰都不許流着淚回家。”
大家破涕為笑,舉杯喝了起來。
我們倚在二樓的镂空欄杆邊上,一面暢意地聊着天,一面欣賞着樓下美妙的樂曲。而方才那位白衣姑娘早已停止演奏,下了台。
“你們覺得自己未來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我低頭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試圖從裡面瞧見自己的倒影。
知書聽到後,懷着滿腔的激情說道:“我想成為一名導演,為中國的電影事業獻出自己的一份力。然後我還會遇到一個我很愛很愛的人,我們會結婚,會一起生育很多可愛的小孩。”
她對未來充滿期待,一雙美麗的眼睛裡布滿了光芒。
“我呢,想做一名女子學校的老師,我想讓更多的女性接受教育,擺脫家庭的枷鎖,走向更遠的地方。”幼甯的語氣雖淡,眼神卻堅定不已。
可我沒有想到幼甯的思想會如此超前。
在如今的社會,女性存在的意義似乎就是傳宗接代,永遠遵從賢良淑德,在後半生的餘光裡演繹好妻子和好母親的角色,卻活得沒有了自我。
我支起下巴望向幼甯,此刻的她是如此閃閃發光。
“我不敢奢望愛情,我的婚姻也不過會是一場交易而已。如果這就是我的結局,那麼我甯願自己從始至終都沒有愛過。如果有幸遇到了彼此相愛的人,哪怕是粗茶淡飯的一生我也願意同他一起度過。可要是愛的人不愛我,倒不如放手的好。”
幼甯垂下眼簾,淡淡的憂傷如同被吹散的蒲公英一般飛滿天,想抓卻抓不到。
她重新擡起眼眸,凝視着樓下翩翩起舞的人群。仿佛将目光灑向了所有人,但卻又好像隻為一人停留,撥開重重迷霧,隻為了一個人。
因為她的目光,所以我看到了他,沈城軒。
不一會兒,她才幽幽地開口,卻如此地微不可聞,好似隻在說給自己聽:“如果可以,我好希望自己沒有愛的能力。”
一瞬間,渾身如同由棉花打造而成,又如墜雲霧,我不再有支撐自己的力氣,此刻隻想任由自己從雲端跌落。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于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1〕我的目光忽明忽暗,語氣輕得不能再輕。
一時間我們都陷入了沉默,樓下樂曲依舊悠揚,舞步依舊輕快優雅,仿若兩個世界。
片刻,幼甯才柔聲問道:“若卿,你呢?”
正欲開口時,樓下傳來了尖銳的玻璃破碎聲。
垂首望去,才知曉是酒杯摔落在了地上,但在看到周圍逐漸聚攏的人群後才發現不對勁。
一群兇神惡煞似匪漢一般的人将一名女子逼迫在一邊,簡直就如街痞流氓一般,叫罵聲大得甚至傳遍了這偌大的酒館。
衆人紛紛停下手中的事,不斷向此處張望。
其中一個身形較壯,穿黑色馬褂,留着平頭的男子言語低俗,大聲對那無辜的女子吼道:“我說你裝什麼清高?陪大爺我們喝個酒怎麼了?在這賣藝和娼妓有什麼區别,不都是出來賣的嗎?”
定睛一看,發現被圍困的正是那名白衣女子。
在無端的羞辱下,她冷眼看着那人,卻不言一語。而旁人見七八個壯漢在此,氣勢洶洶,也都不敢上前搭救女子,隻在一旁竊竊私語。
見自己的威吓不起作用,那平頭男子頓時惱羞成怒,猛地抓住白衣女子的手腕。
女子雙眉緊蹙,奮力想掙脫魔爪,冷聲說着:“放開!”
但強大的力量面前,一切的努力隻能是徒勞的。
在得知是那名白衣女子後,我憤憤不平,握着酒杯的手不禁微微顫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