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天章會意,一個縱身便向沈魚躍去,雙手高揚,便有無數冰棱霜刀,隻沖向那手捧石瓶的修士,将他生生紮成了一個血窟窿。
他的腳輕點,趁勢跳進了五樓回廊,将沈魚攬在身後,不忘柔聲道:“莫怕。”
觸手肌膚滑膩,俞天章也忍不住心猿意馬了一刹。
十方閣的消息也分很多種,尋常人用銀元銅闆買來的,不過是些最尋常、最粗略的内容,最多得知無花小娘往往是在無法生育、姻緣有失的女子體内,這種女子,自然是秦樓楚館之中最為常見。
但是南華宗買來的消息,又怎會僅僅停留至此。
按照十方閣傳回的令訓,無花小娘這味材料,需得女子心甘情願、信任依賴時,用锢魂法器方可取得。
這般花容月貌,俞天章心裡隐隐覺得有些可惜,但是區區一個凡人而已,惋惜之情隻在他的腦海中掠過,并不留痕迹。
沈魚柔軟的指尖搭上他的肩:“既然有公子在,妾身有什麼好怕的?”
俞天章來不及回應她,眼前有法印刀光不斷襲來,他一邊掐訣一邊抵擋。卻在此時,玄衣黑帶在他眼前一閃而過,那瞎子竟踩着茶桌跳起,又在樓閣凸起處連點數下,動作快得驚人,直接踩上了五樓闌幹,半伏着身,迅猛如同野獸,又輕盈好似飛鳥。
“你……”俞天章看見他腰間金帶,勃然大怒,“區區大昭……”
發出的冰劍霜刀撞在瞎子身上,卻隻發出金石碰擊的清脆聲響,然後紛紛折落地上。
俞天章的怒吼聲戛然而止,那人不為所動,并指成拳,骨節突起,一記重拳直搗向他的肋下,将他整個人從五樓上打翻了下去。
簡單粗暴、幹脆利落,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砰——通——!
重物墜地,瞎子卻并不看一眼,另一手倏地探出,想要卡住沈魚的咽喉。
指尖接觸沈魚肌膚前的一瞬間,層層黑色符文自她白膩頸間層層顯現,蝌蚪般在肌膚下遊走不休,符文順着修長脖頸攀上她的精緻面孔,從嘴角、眼下、再到額頭,密密疊疊。
瞎子猛地收回手:“你是曲家的人。”
沈魚微微一笑,緩緩向他伸出手去,鮮紅蔻丹輕輕點在瞎子的胸膛:“妾身不過曲家客卿,倒是你,一心想升記相的瞎子,河東道上倒是很有名。”
瞎子身後,十八人傀已經趕到。
見生剛帶着小侍女鑽出大門,就聽轟——一聲巨響,華麗樓閣上生生破出一個大洞,瞎子從洞裡飛出,雙臂擋在頭前,卻仍被十八人傀的合力一擊震出萬色樓。
花街上的人早就散了幹淨。那瞎子落在見生腳下十來步遠,半空中借力一轉,穩穩落在地上,隻是一直在腦後端端正正盤着的發髻散落,長發淩亂堆在身後,此時正擡了頭,露出冷厲的下颌線條。
打成一團的修士們不知沈魚如何做到,隻看到兩個接近她的人,一個摔下了樓,一個被轟出了牆,再加上她身上符文不減反增,已經蔓延到了手臂腰身,每一寸露出的肌膚下都如有活物蠕動不停,十分可怖。衆人不由都驚疑不定,止步觀望。三個人傀手臂挽着手臂,托着沈魚自樓上款款落下,一雙青緞軟鞋落在地面,沈魚小心繞開血窪,來到萬色樓大門前,忽然一指正要帶着小侍女溜走的見生:
“你,過來。”
見生目瞪口呆,指着自己:“我?”
沈魚倚在門欄上,對他柔柔一笑:“怎麼,還要妾身等你不成?”
她臉上雖然在笑,黑色符文後面的眼睛卻并沒有笑,反倒隐隐透着點暴戾煩躁,見生猶豫一下,對一直拽着自己衣袖的小侍女擺擺手,示意她走遠點以免被牽連,接着轉身向沈魚走去:“你……”
剩下的“要我做什麼”幾個字還沒說出,肩膀便是一沉,幽幽冷香彌散開來,又涼又滑的烏黑長發搭在他肩頭——沈魚竟是将整個人都靠了過來。
隻是她身材實在太過修長,竟是比見生還高一些,小鳥依人的動作做出來有幾分委屈。
“妾身累了。”沈魚小聲說,“你扶妾身過去可好,這裡好髒。”
她說話間帶着鼻音,黑色符文還在見生眼皮子下面跳動,他不由自主、鬼使神差地答應:“哦。”
沈魚似乎是低低笑了一聲,纖手遙遙一指,見生便扶着她循着方向走過去,找了處幹淨地方站着,正好面對萬色樓。原本轟華絢爛的雕瓦鬥拱、小窗花棱被打碎了一大塊,那些人傀似乎無法離開樓内,便團團湊在碎石破窗口向外窺探,十來個灰敗的腦袋簇成一團,一個疊着一個,木讷的眼珠不見輪轉,隻能僵硬轉動頭顱盯着樓外的人。
“諸位也是大鬧一場,不知可否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