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要了壺茶水,店小二頂着對烏青的眼圈一瘸一拐過來上茶。
師先雪被他半死不活的樣子吓了一跳,“哇塞,你這是半夜去偷人家野菜被打啦?”
店小二倒茶的手哆嗦了下,随即目不斜視地繼續動作,将師先雪兩人當做空氣,甫一倒滿,便逃也似的地溜走了。
生怕師先雪再跟他講話,好像眼前的女人是個深海炸彈,晚走一秒就能點燃引線将他炸的面目全非。
師先雪對他的态度感到莫名其妙,她扭頭問:“你打的?”
周折月一口茶水還沒咽下,聞言險些噴出來,他辯解道:“我怎麼可能欺負一個沒有靈力的人。”
“也是。”小月并非恃強淩弱之人,師先雪托着下巴道:“難道他真的是去偷野菜挨打,被我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
“極有可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天色漸暗,一道瘦削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了客棧門口。
烏休棠總是穿身玄衣勁裝,雖然眉目豔麗奪目,唇紅齒白,但是總是闆着臉,配上每日愈來愈低的氣壓,導緻他一出現,店小二便如同看到怪物似的絲滑鑽進了櫃台裡。
自從踏進這九夷城中,他的脾氣便愈發陰郁了許多,師先雪時常見他魂不守舍,神思不屬的模樣,好心與他搭話時,又被那道冷沉沉的目光吓得口不擇言。
導緻兩人關系愈發的差,幾乎是每次嘗試靠近他,都能得到那種不善的殺人的視線。
待寒冰般幽冷的目光漫不經心掃過大堂時,兩人立刻埋頭瘋狂吃餅。
烏休棠冷笑一聲,轉身就要上樓。
身後傳來兩人自認為壓得很低的聲音。
“他走了嗎?我快被噎死了。”
“不知道,應當走了吧,腳步聲聽着愈發遠了。”
“噓,他耳朵好使的很,謹言慎行!”
客棧的生意慘淡,大堂内隻坐着他們兩人,烏休棠就算想不聽見都難,若不是知道兩人什麼秉性,他都要懷疑,兩人是故意讓他聽見的。
心中頓時升騰起抹不悅的情緒。
他不舒服,自然也不會讓别人好過,于是調轉腳步朝着他們走來。
師先雪還以為烏休棠已經離開了,沒成想擡頭便看見張冰塊臉在頭頂上方冷冷地盯着她看,師先雪神色一噎,嘴比腦子快:“嗨,寶貝。”
烏休棠眼皮微顫,極淺地牽動了下唇角。
周折月眼見躲不過,便趕忙将手中糕餅放下,拘謹地站起身,客套道:“烏公子,你回來了,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些糕點。”
蒼天可鑒。
他這話真的就是客氣客氣。
烏公子沒有拜于宗門之下,是自學成才,比起他這種自小被悉心教導,天材地寶流水似的往身上砸的人,烏公子實在是天賦異禀,他都難以想象,若是烏公子拜在師父門下,師父也不必為了不成器的他發愁,不知該少歎多少次氣,多活多少年。
上次的血月秘境,這次摘取九夷香一事,讓周折月對他有種莫名的崇拜感,看他的眼神亮晶晶的會發光,可烏公子脾氣實在是不好,有時候面無表情盯着他看時,那雙曜石般沒有溫度的眸子總是帶給周折月窒息般的壓迫感。
說他是葉公好龍其實也不為過。
“好啊。”
“那就不留……啊?”周折月還沒反應過來,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經在師先雪身旁的空位落座了。
周折月立刻小學生端正坐姿,神色拘謹地低下頭。
怎麼辦,怎麼辦,說些什麼才好呢,烏公子畫符破界都那般厲害,他要是向他取取經不知道會不會冒犯,他願不願意将學習筆記教給他看呢,師師姑娘是烏公子伴侶,每日都要戰戰兢兢與之相處不敢煩他,自己這個外人怎麼不算是冒犯呢?
算了算了,不如還是安靜些,多做多錯。
他這邊還在胡思亂想,師先雪那頭已經對他怒目而視了。
她伸出雙臂将糕點圈起來,朝着一個方向努努嘴:“你幹嘛盯着我的糕餅,那包才是給你的,這些全都是我的。”
“你的?”烏休棠低眸笑起來,那笑容看在師先雪眼裡有些惡劣,師先雪直覺他在打壞主意,果然下一秒,她便聽到他說。
“我偏要吃你的,給我。”
師先雪慢慢撐圓了眸子,不可置信他居然如此無恥,她急的臉都紅了,像是蹭了點碾碎的芙蓉花汁:“憑什麼,這些都是小月買給我的,這是鵝油蒸餅、玫瑰酥餅,還有很多香糖果子,每一份都是不一樣的口味,我都要嘗一遍。再說你不是不喜歡吃糕餅嗎,你吃你的梅蘇糖去。”
“我是在跟你商量嗎師先雪?”
他這不明晃晃的欺負人嘛,師先雪從前想跟他貼貼給他零嘴吃,他嫌棄的表情讓師先雪感覺自己給大郎端藥喝的金蓮。
現在不給他了,反倒是過來搶自己的,他明明就不愛吃那些。
眼看師先雪都要急哭了,周折月連忙道:“烏公子要是想吃的話我可以再去買。”
烏休棠朝他投來淡淡一瞥,周折月立刻起身立正,同手同腳出門了。
趁着周折月将烏休棠注意力吸引走的空隙,師先雪趁機地往嘴裡塞了好幾塊糕餅。
她數不清塞了多少塊,隻感覺口腔内的空間瞬間擁擠起來,舌頭無立錐之地,糕餅沒辦法嚼爛,自然沒辦法吞咽。
吐舍不得吐,嚼又嚼不動。
烏休棠看過來時,她鼓着雙頰,眼含淚水,正一臉倔犟又幽怨地看着他。
像隻貪吃過多不知餍足的灰狐。
被他殺死前,還惦記着未吃到嘴裡被咬斷脖子的柴雞。
烏休棠難得心情好了點
盯着她看了幾秒,作勢去拿。
師先雪比他動作還快,又猛地往嘴裡塞了幾塊,她知道小反派口腹之欲向來不重,吃什麼糕點,他才不喜歡吃這些東西,他所做的一切隻不過是為了不讓她好過,單純的喜歡欺負她而已。
越想越氣,越氣動作越快。
突然,動作僵住,她一手撫住喉頭的位置,表情痛苦,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另一隻手緊緊抓住烏休棠的袖子往下扯。
顯然是被噎到了,在求救。
烏休棠單手支頤,神色慵懶地仿佛在看什麼有趣的雜耍,并不打算出手相助。
冷眼瞧完了師先雪噎到臉色漲紅開始翻白眼,似乎真的快要呼吸不過來的窘态後,少年終于出手。
突如其來的一掌落在了她的後背。
那一掌力道非常重,師先雪的身體控制不住往前傾去,胸前的柔軟撞上了桌角,桌腳被這股力道推得往前挪移了幾寸,發出刺啦的刺耳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