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先雪擡腿往上爬,感動道:“小烏,我就知道你不會抛下我的。”
差點把她忘了。
沒了宋青姝他們,烏休棠不再僞裝出和善的好說話模樣,他眼神冷冷的,比夜色還要涼薄幾分,用居高臨下的目光睥睨她,“你是自己滾下去,還是要我踹你下去?”
師先雪動作一頓。
不是吧,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這麼記仇,大事為重啊!再不追過去,他還能追得上嗎。
“小烏,别那麼絕情嘛。”
烏休棠胳膊一擡,師先雪果斷松手。
仙鶴翅膀掀動帶來飓風,師先雪被風裡的灰塵吹得睜不開眼,她往後退了兩步,聽見烏休棠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暗冰似的砸下來。
“你最好跑遠些,再讓我遇見,就擰斷你的腦袋。”
烏休棠離開後,幾道水雲藍的身影也跟着一并追了過去,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師先雪眼睛一亮,抓住顫顫巍巍要禦劍的少年。
“周折月!”
少年險些被她從劍上拽下來。
他有些無奈:“姑娘,我們是在捉妖。”
“我知道,我叫師先雪,最前面那兩個穿青色衣衫的是我朋友,我們來自青雲宗。”師先雪自來熟的跳上去,水晶镯鍊不知何時又變成了項鍊挂在脖子上,她無暇顧及,扯他的袖子哀求,“你捎我一程,求求你了。”
周折月總不能将她推下去,他禦劍術并不熟練,再耽擱下去恐怕真的要與師兄師姐們走散了,便隻好帶着她搖搖晃晃禦劍追去。
片刻後,兩人迷失在一處偏僻的村莊内。
兩人還摔了個狗吃屎,這讓周折月有些尴尬,将劍緊緊握在手裡。
師先雪拍了拍大腿上的塵土,見他神色有些窘迫,好心開口道:“你剛學禦劍術就可以帶人飛了,還挺厲害的。”
周折月臉色窘迫到發紅,在黑夜下都顯得格外明顯,他分不清師先雪是真的在誇他還是損他,但他想,多半是後者,于是羞愧道:“抱歉,我天賦不高,其實這禦劍之術我已經學了好幾個年頭了。”
師先雪深以為然得點頭:“那聽起來的确不高。”
周折月的話堵在了喉嚨裡,他瞥了師先雪一眼,萬萬沒想到她搭乘别人的劍還如此不給面子。
在九霄仙府中,因為他是周仙尊的俗世之侄,無論他有多差勁,機關術和劍術有多麼一塌糊塗,亦或是闖了天大的禍,到他耳朵裡的永遠都是些溢美之詞,沒人會怪罪于他,托叔父的福,他這些年過得一帆風順,師兄師姐們都很顧及他的感受。
可是,眼前的少女卻明顯不同。
“但沒關系啦,俗話說天生我材必有用。”師先雪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憋不住笑,“可我們不是天生的,我們是阿娘生的,所以成為廢物也沒什麼關系哈哈哈哈。”
系統:好冷的笑話。
周折月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還是第一次有人當着他的面說他是廢物,莫名就覺得好笑,尤其是她笑起來很有感染力,眼睫彎彎,如一泓清淺的月,連帶着周折月心情都放松了許多。
周折月嘴角漾起兩隻淺淺的梨渦,跟着她一并笑起來。
兩人笑夠了,終于想起來除妖的正事。
孤冷的夜,天空黑漆漆不見月色,村莊裡安靜的可怕,聽不到蟲鳴鳥叫,也瞧不見半盞燈火,除了他們之外,好像沒一個活人。
待走到一口井前時,道路正前方突然間漫出白色濃霧,升騰而起的白霧似猙獰巨獸,嗅到活人氣息後便愈發的朝着他們如蛛網般織來。
兩人同時僵在原地,再也不敢往前挪動半步。
師先雪看過太多的恐怖電影,腦補都将自己吓得夠嗆。
“那濃霧裡不會有吃人的怪物吧?你先去探探。”她戳了戳周折月。
周折月心中害怕,往前走了兩步,又哆哆嗦嗦地抱着劍跑回來,他紅着臉眼神驚懼但态度很真誠:“小雪,我們一起去吧,我有點害怕。”
于是周折月在前,師先雪在後,兩人緊緊挨着亦步亦趨往前挪。
忽然妖風四起,濃霧散的更遠,很快便逼近兩人,周折月什麼都看不清,大霧幾乎将他的全部視野遮擋住,這種被迷吞噬的感覺很不好。
他握劍的手緊了緊。
見身後沒了聲音,還以為師先雪被吓到,轉身正欲出聲安慰兩句,一張被溶解了的狐狸臉驟然放大數倍出現在他眼前。
他倒吸一口涼氣,左腳絆右腳,咚的一聲摔進了井裡。
師先雪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能露出那麼驚恐的表情,還摔進了井裡,但很快,她便知道了。
她十分自覺地提起裙子:“不勞您動手,我自己來。”
說完,便捏着鼻子跳了下去。
濃霧很快便将整座村莊吞沒,水面上倒映出九尾那張殘缺的臉,在狐狸臉的正上方,烏雲四散而開,赫然是一輪血色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