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層巒聳翠。
殘影割裂夜風急沖而下,輕盈落在半山腰的岩洞。
黑山洞在月光下熠熠生輝,針尖似的草葉發出沙沙風聲,行至洞口,一座充盈着月之力的銀籠赫然出現在眼前。
籠内關押着從各地界擄來的人族。
聽到動靜,打着瞌睡的天鼠精瞬間驚醒,舉着小馬叉屁颠颠飛過來:“夜大人。”
夜鷹銳利的目光淡淡掃過,吓得他小短腿一抖就要趴下搖屁股,但好在夜鷹隻是将手中食盒交給了他,“粉衫。”
天鼠精應是,又聽他低聲吩咐道:“現下正是緊要之時,務必仔細做事,等一個時辰後洞主歸來再将她帶過去。”
天鼠精再次點頭哈腰地應了,目送他消失在四通八達的洞穴深處後,他将食盒抛給籠内的粉衫女子,按照慣例威脅一通,舉着馬叉去洞外唱求偶歌去了。
粉衫女子還不知已被判了死刑,她不慌不忙打開食盒蓋子,端出碗熱乎噴香的鴨肉粥來。
衆人目光豔羨,肚子裡發出腸胃蠕動的咕嘟聲。
餓是餓,卻都不敢上去搶,隻能眼巴巴瞅着。
香味往鼻腔裡兇猛地鑽,餓得昏昏欲睡的師先雪驟然睜開了眼。
三天了,穿書三天了,她連一頓飽飯都沒吃過。
餓了隻能啃酸棘果,那破果子又酸又澀,還泛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苦味,咬上一口靈魂戰栗,感覺這輩子都玩完了。
待到夜幕降臨,發情期的胖老鼠又要用嘔啞嘲哳的求偶歌折磨她的耳朵。
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打擊下,令師先雪無數次在識海内崩潰發瘋,可系統仍跟死了般安靜,這就導緻穿來三天了,她連自己穿書的名字都不知道。
蒼天啊!
誰家穿書者做成她這樣!!她不如洗洗手掐死自己算了!
喝口水也像是在曆劫。
水源靠近銀籠最裡側的山洞頂部,水珠從海石花上滴落,石柱交錯,玉筍奇岩,滴水聲此起彼伏。
有水,陰暗潮濕,是毒物繁衍的風水寶地,若非萬不得已,沒人願意冒險過去。
師先雪将目光落在陷入沉睡的黑衣少年身上。
夜鷹将他捉來時,随手将他丢在了水源深處。
不同于其他人的驚駭求饒,意識到無法逃脫後拼命往光源溫暖處紮堆祈求一線生機,少年在地上翻滾了幾遭後停下,爬起來時還虛弱地吐了兩口血。
慢騰騰的用手背揩掉血迹後,少年拖着遍體鱗傷的身體找了塊僻靜陰潮、毒蟲多如牛毛的地方屈膝坐下來,然後——倒頭就睡。
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透着股随遇而安的松弛惬意,跟整日惴惴不安時時膽裂魂飛的人族格格不入。
師先雪不禁肅然起敬。
思緒回籠,師先雪已經爬到他身側,寬肩窄腰的少年像是個睡美人,側着臉時更顯五官立體,棱角分明。
師先雪的目光緩緩下移——
MD,更渴了。
于是硬是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摸黑繼續往前爬。
這洞裡的味道并不好聞,腐爛腥臭味幾乎充斥了整座銀籠,可離少年越近,鼻息間飄來股若有似無的甜香。
她嗅來嗅去,最後還是将視線放在少年身上。
黑色勁裝将少年的身體包裹住,胸前以彩線繡着隻胖乎乎的小貓咪,那白色獅子貓虎頭虎腦在撲展翅欲飛的銀蝶,露出雪白的肚皮,師先雪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他腰間那隻鼓囊囊的黑色袋子上。
不知道那股甜味是不是這袋子裡發出來的。
她正想再湊近些,一條小腿粗的花蛇不知從哪掉下來,險些跟她的小臉蛋來個親密接觸——從那以後,師先雪甯願渴死也不往這邊爬了。
好幾天過去,少年還是一動不動,額角垂下來的劉海蓋住大半張臉,唇瓣由幹涸血迹染成暗紅色,蜘蛛毒舌在衣袍上胡亂攀走織網,他也毫無聲息。
不吃飯不動彈,應當是死了。
但很快,師先雪便無暇顧及他了。
那點果子根本不足以果腹,她餓得前胸貼後背,渾身無力眼冒金星乃至靈魂出竅。
在粉衫女子拿出護身靈玉換了肉粥後,她晃了晃手腕上的水晶镯鍊。
應當是原主的首飾,銀色鍊子上挂着三朵昙花似的小花苞,白色的花絲将花苞拖住,月色照耀下有淡白色的靈氣自花蒂往上湧動。
她有試圖取下過镯鍊妥帖收起來,卻怎麼都沒找到卡扣,镯鍊嚴絲合縫貼着她的手腕,強拽的時候仿佛在撕扯皮肉。
想到這裡,她将镯鍊往袖子裡藏了藏。
小動作被身邊的刀疤女人盡收眼底,她舔了舔幹燥爆皮的唇,惡從心起,突然發作起來瘋狂撕扯師先雪的手腕,再不吃飯她就要餓死了,左右是個死,她不要做餓死鬼。
女人生的健碩高大,力氣也大的出奇,被鐵鉗般的力道捏住腕骨時,師先雪忍無可忍踹向女人小腹。
兩人在這方寸之地糾纏許久,許是覺得在師先雪身上撈不到好處,刀疤女人轉變思路去搶粉衫女子手中的粥。
平白挨了一頓打的師先雪自是不肯善罷甘休。
她吐出口血沫子,大吼一聲沖上前雙手拽住刀疤女人的頭發往下扯。
刀疤女人吃痛擡頭,卻不肯松開奪碗的手,粉衫女子見到嘴的鴨子飛了,急得咬住刀疤女的手腕,刀疤女疼得大叫側身去掐粉衫女人腰間的軟肉。
小孩子般扯頭花打架,稻草紛飛,熱鬧非凡。
衆人事不關己躲得遠遠的,生怕禍及己身,人群後,昏暗角落裡,師先雪口中不知是死是活的少年眼皮動了下,不堪其擾醒了過來。
眼前雞飛狗跳,熱火朝天,他面無表情地看了會,無趣地撇開了眼。
頭疾愈發嚴重,累得他郁火攻心,殺意難消,若非有絕對必要的事情要做,在他們吵醒他時,便早就變成幾具屍體了。
見他們并沒有消停下來的意思,少年擡指封閉住五感,世界重新恢複了安甯,他淺阖着眼皮,倚在岩壁上繼續假寐。
天鼠精飛回來勸架,混亂中被師先雪一巴掌扇飛,撞到牆壁上滑下來。
他捂着腫起來的鼠臉去找夜鷹告狀,夜鷹怒氣沖沖趕來時,粉衫女子蹲在地上捂着臉嘤嘤直哭,師先雪披頭散發騎在刀疤女人身上,一記左勾拳打得她哇哇直叫。
望着滿地的狼藉,夜鷹怒氣值達到巅峰,一擡手,幾人被霸道的術法炸開。
那兩人撞到岩壁後吐出口血暈了過去,師先雪就比較争氣,身體如流彈般彈射進一人懷裡,巨大氣浪将兩人直接擊飛,接連撞斷幾根石柱才停下來,身後之人半邊身子撞進堅硬的岩壁中,很不幸成了師先雪的人肉靠墊。
師先雪毫發無傷,少年可就沒那麼幸運,封住的穴位在夜鷹力量下被強制沖開,石柱斷了幾根,他的骨頭就斷了幾根。
一呼一吸之間,五官緩慢恢複帶來的劇烈痛楚令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臉色蒼白的過了頭,根根分明的烏發淩亂纏繞在胸前,有種脆弱破碎的美感,黑衣下空蕩蕩的,師先雪慌亂中抓了一把,驚覺這少年似乎也瘦過頭了。
師先雪難得陷入良心譴責中,正欲道歉,識海裡适時響起解鎖劇情的播報聲。
“恭喜宿主來到《修仙》小世界,我是守護系統001号,很高興能與您共事。”
師先雪尖叫:“統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