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中帶着詭異的笑意。
原來他早已看到姜念遙混在這群人當中。
姜念遙顫抖地走上前,像是睡夢中一般,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
她接過了那人手中的匕首。
桑泰看着她緩慢的動作,輕笑一聲,眼神中滿是嘲弄之意。
姜念遙不在意他的眼神,她拔出匕首,狠狠盯着桑泰。
周圍的士兵沒有聽到桑泰的吩咐,誰都沒有先動,也不明白現在這副場景的意思,隻能站在原地。
桑泰盯着她,目光中終于流露出一絲血性。
“我要你去殺了他。”他說,“殺了他,我能答應你一個要求。”
姜念遙緩慢地轉身,目光從桑泰的身上轉到江不回的身上。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她輕輕地說。
桑泰不再看她,也不說話。
這是讓她趕緊上前動手的意思。
姜念遙看向手中的匕首,心跳如擂。
她能夠認出,這是當時分别時,江不回為了讓她自保而送給他的匕首。
匕首的刀刃已經變了樣子,成了另一種顔色,上面還有着奇異的紅色花紋,就像是盤亘在匕首上的一條蛇,一看就是淬了毒。
很不巧,姜念遙在北狄王帳中接近那個醫官時,曾聽他說起過這種毒。
被這種毒浸過的匕首,隻能用一次,下一次用時毒性會消失。
姜念遙拿着刀柄,忽然轉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迅速地将匕首刺向桑泰。
桑泰反應極快,立刻後退一步,身子向後撤,雙手牽制住姜念遙的手。
他狠厲地瞪了她一眼。
“我知道你想死,但今日你不會死,是他會死。”桑泰輕輕一揮手,身旁的士兵立刻向江不回射了一箭。
江不回勉強躲過這一箭,可接着又有幾人射箭刺中他。
姜念遙被桑泰控制住,動彈不得。
“你以為我一定要你動手嗎?不是你也會是他人。”桑泰的聲音在姜念遙的耳畔響起。
“你去刺中他的心髒。”桑泰命令道。
姜念遙隻能眼睜睜看着江不回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這樣下去,謝久淮必死無疑。
可她掙不來桑泰的桎梏,也殺不光這裡的人。
他們會殺了江不回。
姜念遙咬着牙,點了點頭。
接着,她像是被桑泰的話牽引着,雙目無神地轉身,慢慢地走到懸崖邊。
少年的眼神中有些疑惑和驚訝,但更多的還是對死亡的從容和對敵人的不屑。
他達成了他的目的,在他的心中他是勝利者,如此就夠了。
姜瑤第一次看到江不回露出如此桀骜不遜的神情。
“你們在糾纏些什麼。”他冷笑着,“要殺要剮随你們便,别再誤了時辰。”
懸崖旁一片安靜。
“你們可知這淬了毒匕首是由誰鍛造?”桑泰忽然開口說了這句話。
周圍人摸不着頭腦,完全不知道他的意思。
桑泰笑了笑,仿佛不經意間提醒一句:“這匕首淬了毒,隻能用一次。若是第二次,毒性便會消失。”
姜念遙聽到了這話。
她抽出匕首,一步一步緩緩走向懸崖邊,走到少年的面前。
“摘下來面具。”桑泰吩咐一聲。
周圍很安靜,除了他的聲音沒有任何聲響,姜念遙清晰地聽到了這句話。
她神色一愣,然後擡手緩慢地揭下了臉上的面具,将人皮面具扔到一旁。
她蒼白的面容暴露在對方面前。
少年不敢置信望着這張熟悉的臉,他緊緊盯着姜念遙,想要在她的面容上找出一絲陌生的痕迹,好證明這一切不是真的。
可他找不到。
“原來是你。”他輕喃道,“竟然是你。”
姜念遙知道他誤會了,可是在這個時候,她不能開口解釋。
她伸出手,在桑泰的注視下,将匕首刺進少年的胸口。
她一直記得這個位置。
在客棧分别那日,少年曾經教過她,若是想殺人就要刺中那個人的心口。
若是不想殺人,就刺中偏一寸的位置。
姜念遙根本不敢回頭想那時發生的事。
她隻能看着少年的心口,看着那裡湧出鮮血 ,鮮紅的血浸濕了他胸前的衣服,少年虛弱地向後倒去。
他沒有絲毫掙紮。
沒想到少年會突然向後倒,姜念遙瞳孔微縮,向前迅速伸出手想要拉住他。
但是少年果斷堅決地推開她的手,也揮走了她偷偷遞來的藥丸。
呼嘯的風從他耳畔吹過,他墜下懸崖。
江不回緩緩用手觸碰胸口。他不是在碰觸傷口,而是在碰觸那裡放置的一根簪子。
那個玉簪上綴着一朵小小的格桑花。
格桑花是夏日盛開的花,若是被鮮血澆灌,會盛開更久,顔色更加動人心魄。
他們曾經約好,要在格桑花盛開的山坡上重逢。
在夕月市鎮離别那日,少年早就準備好了這支玉簪,隻是沒敢送給她。
如今,他緊緊攥住玉簪,閉上雙眼,等待着屬于他的命運來臨。
姜念遙隻能眼睜睜看着江不回墜下懸崖。
她攥緊右手,沒有讓任何人看見,她手中湧出的是黑色的血。
她在刺傷少年的胸口前,先割傷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