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能被命運推着往前走。
桑泰隻給了她這一個有毒的丹藥。
事到如今,她隻能遵照桑泰的意思。姜念遙是做婢女的裝扮,因為帶上了一層人皮面具,所以她的面容和北地人看起來并沒有太大差别。軍營當中的人沒有給她太多關注,她順利混入其中。
北狄王果然如桑泰所言,不常居住在這個地方。姜念遙隐藏在其他的仆婢當中,她行事謹慎,舉止小心,并沒有被其他人察覺出異常。
為了安全起見,桑泰沒有經常見她。
她就像其他的仆婢一樣,平日裡做一些雜活。北狄王伏真并不昏庸,治軍嚴明,所以軍營當中紀律嚴格。
軍營的生活比不上京中,但是姜念遙颠沛流離幾個月,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 。就這樣平靜地過了三天,家裡原本以為她還要在這裡過更長的時間,或許此生都難以回去。
她開始想辦法,想要逃離這裡。
姜念遙經過這些日子的磨練,看人待物都已經更加敏銳。
來到這裡的第四天,她就發現了北狄軍營當中管理的疏漏之處。
因為前方戰事吃緊,軍營當中有很多傷患,被擄到這裡來的很多中原人也有不少死亡的。若是能被當成死屍,那麼就能被運出營外離開這裡。
再過一日就是死屍集中運出營的日子。姜念遙找了機會故意裝作重病。這裡的仆從好買通 ,但好在伏真還不在這裡,搬運屍體的仆從覺得晦氣,并不會仔細檢查每個屍體。
等再過幾天伏真就會回來,到那時管理更加嚴格,姜念遙覺得這次運送屍體出去應是離開這裡最好也是唯一的時機。
結果就在這時,她偶然在營中遇到了一個受了重傷的孩子。
一聽他說話,姜念遙便知他是夏國人。
這孩子身受重傷,姜念遙遇到他的時候正是黑夜,周圍很暗,隻能聽見那孩子虛弱的呻吟聲。
他渾身是傷,滿臉是血,姜念遙走近時被吓了一跳。
旁邊有仆從踹了他一腳,離開前向姜念遙閑聊這孩子的來頭。
聽說這孩子是從北帝擄來的敗軍,在這裡受了很多欺負,還得罪了帶兵的将軍,被人針對,今日差點被打死。那将軍不許任何人幫這孩子,想讓他今日死在這裡。
若是将他扔在這裡不管,不用等到天亮,他就會死在這裡。
姜念遙慢慢靠近他,看到在黑夜裡他那如同小獸一樣,目光中充滿血性和敵視。
哪怕瀕臨死亡,他也像刺猬一樣渾身是刺,絕不服輸。
姜念遙心中一軟,她去求了與她一同在王帳中做仆從的醫官。因為這兩日姜念遙都在裝病,所以她去找醫官詢問是否有藥的時候,醫官并沒有多懷疑,直接給了她。
姜念遙趁着黑夜将救命的藥喂那孩子吃下,給他包紮好傷口,又捂住他的臉,将他藏在死屍堆當中一起運出軍營。
這孩子長得又瘦又小,隻要遮住他夏國人的樣貌,根本不起眼,藏在裡面不會引起人們懷疑。
姜念遙找到運送死屍出營的人,主動提出要幫忙,又說自己這兩日生病沒有吃飽飯,希望能從對方那裡得到兩塊餅。對方沒有懷疑,正好覺得運死屍太過晦氣,直接答應了此事。
姜念遙将那兩塊餅藏在了那孩子的懷中。
隻是,運送死屍離開軍營一向需要兩個人。除了姜念遙外,另外一個身材高大壯實的仆從一直盯着她,姜念遙無法趁機逃走,隻能将那孩子冒險送出營。
她趁着夜晚将孩子偷偷藏在死屍中準備運出去,又與他說好,讓他在天亮之前趕緊離開這裡。就在此時,她聽見那孩子虛弱地問她叫什麼名字。
另一個仆從還在一旁忙碌,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姜念遙心中微微歎息,沒有說自己真實名字,隻說自己叫桑榆。
那孩子接着昏了過去,不知道有沒有聽清她的話。
姜念遙趁着夜晚将他運出去。
當她與另一個不同回到軍營中時,天色還未亮,聽說北狄王伏真今日午時就要回到軍營中。
姜念遙心想,她恐怕無法離開這裡,此生再也回不到京城。
她沒想到事情的轉折來的如此之快。
就在這一天的午後,姜靜瑤才剛聽說北狄王伏真已經回軍營。
她心中正忐忑該如何将那顆丹藥放在伏真的飲食當中。她這兩日雖然認識了負責伏真膳食的仆役,但是這裡管理嚴格,她覺得自己很難找到漏洞。
就在她萬分糾結時,伏真回了王帳,還未坐穩,外面一陣喧嚷,有人喊大喊敵軍來襲。
直到敵人一直攻進軍營之後,人們才反應過來原來不是敵軍,隻是一個騎在馬上的少年。
他英勇善戰,竟一人提着一把刀一直攻到了王帳外。
北狄王伏真提起刀就往外沖。
見到敵人出來迎戰,騎在馬上的少年冷笑一聲,大喊一聲:“我今日就是來取你性命!”
躲在帳中的姜念遙,原本害怕,可聽見熟悉的聲音又驚又喜地往外看。
她看到了江不回。
少年騎在馬上,衣袍和臉上已濺上鮮血,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的血,眼神淩厲,如同呼嘯刺出的利劍,單是氣勢就已經壓住了北狄軍。綴着珠玉的白色發帶夾雜在墨色發絲中随風飄揚。
姜念遙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
江不回要殺的人竟然就是伏真!
姜念遙下意識想要跑到他身邊。但她立刻頓住步子,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躲在這裡沒有敢出去。
她怕江不回誤會她是北狄的幫手。
直到躲起來後,姜念遙才意識到她現在帶着面具,江不回根本認不出她。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身影,在角落裡看到北狄王伏真大喝一聲迎戰上去,看到江不回親手砍下了他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