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泰眼中閃過詫異。
他刻意掩蓋自己驚詫的神色,平靜地問姜念遙,“你這話是何意?”
姜念遙的嘴角浮現出不易察覺的笑意:“你白天時來找我,就是為了打探這件事吧。”
就在剛剛,她終于想明白拓四柏和桑泰兩人的目的。
拓四柏是桑泰的部下,兩人一起以烏叢商隊的名義進入中原,一路上調查夏國的事。
他們今夜應是在商讨什麼機密的事,結果被牧心無意中聽見。他們擔心牧心洩密,便殺了她。
北狄人野心不小,竟把進犯的念頭打在中原頭上。
不過,拓四柏和桑泰光看長相确實不像是北狄人,也難怪他們能隐藏這麼久。
“你如何證明你是京城人士?”桑泰盯着她。
他的眼神像是盯着獵物。
姜念遙卻不再說話,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拓四柏和驿卒。
桑泰明白她的意思,嗤笑一聲,随即開口退拓四柏和那個驿卒。
“現在能說了嗎?”他耐着心問。
“還不能,”姜念遙回答道,“這并不是安全的地方。”
桑泰索性獨自帶走姜念遙。
姜念遙被他帶到了馬車上,馬車趁夜離開夕月市鎮,前往北狄。
桑泰一直好奇地望她:“你既對我說你是京城人,為何不肯說點什麼證明?我将你從危險之地帶出來,你還不肯對我說實話,難道你要等待回危險的地方再說?”
一聽這話,姜念遙心中湧上幾分冷意,她想,危險是誰帶來的呢。若不是他,驿站本不會有危險,牧心也不會死。
想起牧心,姜念遙的眼前攏上一層陰影。她擡眼盯着桑泰。
“你在替别人找京城人,不是嗎?你要将我帶去那人面前。我既敢說我是京中人,就有把握能讓那人相信我,你又何必如此緊張。”姜念遙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很平淡地看着他,眼神無悲無喜。
直到這時,姜念遙才意識到,當初那些将她從京城擄到北地的人牙子,也是為了将擄來的人送去北狄吧。
沒想到北狄的手竟然能伸到京城,她心中微動。
桑泰被她的這眼神看到發毛,暗暗移開目光,又問:“你可知我要帶你去哪裡?去找誰?”
姜念遙根本不在意這個問題,她閉上眼睛,坐在那裡準備休息會兒,但聽到桑泰的聲音重新響起。
“我要将你帶去北狄王帳。北狄王已經集齊了夏國各地童男童女的心,隻差京城之人的心髒,他便能煉成丹藥服下,成為戰無不勝之人。攻破夏國指日可待,他要成為中原之主。”
聽到這個可笑的害人理由,姜念遙冷笑一聲。
“北狄人信如此荒誕不經的東西?”
她瞥了桑泰一眼,笃定地說:“你不信,若是你主動向北狄王獻上京城人的心髒,豈不是會親手促成他成為戰無不勝的人,你又如何打敗他。”
桑泰被她又一次說中心思。
他不免多看姜念遙幾眼。
她又問桑泰;“你要我去那裡做什麼?殺了北狄王?”
桑泰看着她,慢慢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瓶中裝着一粒丹藥。
他開口:“我要你讓北狄王服下這粒丹藥。若是你能做到,我會讓你平安回家。”
姜念遙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我知你在想什麼。”桑泰看着她,“你在想,我帶你逃離了驿站,如今你身邊隻有我一人。隻要能在路上殺了我,你便能逃走去。”
“難道不是嗎?”姜念遙反問,她左手微動。
可桑泰的神情中不見一絲慌張,他一下子按住姜念遙的手,控制住她:“别動。我知你袖中有一柄匕首。别動它。”
他長年習武,身高腿長,帶着北狄的野性,力氣豈是姜念遙可比,很快便将匕首從姜念遙那裡搶過來。
桑泰拿着匕首,抽出看了眼又收回鞘中。
因着姜念遙看過來的兇狠的目光,桑泰解釋:“若是你帶着它進北狄王帳,不等你走進去,就會有人将你就地斬殺。難道你想死在那裡?”
姜念遙隻能眼睜睜看着桑泰搶走了她的匕首,收入他自己的懷中。
那是江不回送給她的。
可如今,她隻能咽下不舍。
“那麼說好了。”姜念遙直接戳破桑泰的心思,“我會殺了北狄王,我要活着回到京城。”
桑泰并沒有因她這話生氣,反而低低笑了一聲。
兩人此後不再說話,姜念遙将那個瓷瓶收到袖中,開始閉目養神。
直到天亮時,姜念遙睜開雙眼,她昨夜一整夜都沒有睡着。她掀起簾子,看向外面荒涼的景色。
她到了北狄,待到正午,她會進入北狄軍營,被桑泰找人帶去王帳。
到了這一刻,她的心竟出奇的平靜,沒有絲毫慌張和不安。
可她的眼神中也不見一絲光亮。
江不回,對不起,你将我從兇獸之口救下,又将我帶去夕月市鎮,我卻沒能完成你的期望。
我不知還能不能離開北狄。
而牧心再也去不了中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