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霧九冽後退的動作和戒備地眼神,郁北溟眼神一冷,他涼涼開口:“霧九冽,你要為他忤逆我,對嗎?”
他沒有叫代号天權,而是叫了霧九冽。
郁北溟是個不會讓自己情緒外露的人,他向來是一副不正經,眼神卻精明清晰的樣子,但此刻面上卻陰沉地能滴出水,隻要是魔界的,都已經看出來了,郁北溟很生氣。
霧九冽沒有回答,但他的行為已經說明了他的态度。
“你覺得你能帶着他出了天清嗎?”郁北溟冷笑,張開雙臂,“在我,還有這麼多人面前?”
四周,早已疲于戰鬥的衆人俱是向這邊看來,郁北溟既沒有了攻擊的意圖,他們自然也不會輕易挑起事端。
浮玉長老壓着眉骨,神情極其嚴肅。
天清當然不想讓沐泠風的身體被人奪走,一來沐泠風是仙界的罪人,還是被關押在九十八層的重要犯人,怎能就這樣讓人帶走?
二來,沐泠風可以壓制天書,因此他們才有和魔界談判的資本,要是這點都沒了……
而魔界則更為簡單,那就是要沐泠風,救回天樞,再用他壓制天書異動。
但很明顯,沐泠風在霧九冽懷裡,而霧九冽誰也不想給,所以他一下子成了……
衆矢之的。
郁北溟見此不再手軟,他立刻選擇與霧九冽為敵,揚起鎖白鍊直甩向霧九冽。
霧九冽剛從監天牢出來,本就實力大損,極其狼狽,郁北溟這幾鎖鍊,他幾乎都是堪堪擦着過的。
開陽和搖光俱是加入了圍攻霧九冽的行列,天玑則是看着霧九冽,眸色極其糾結複雜,帶着幾分心痛,好似天地間隻剩下他一人。
魔尊沒有開口,他便也沒有上前。
一旁觀戰的藥宗長老着急道:“怎麼辦!這樣下去棠梨早晚會被郁北溟帶走的!”
浮玉長老還算鎮定,他眼神示意着幾人:“我們必須把棠梨留下。”
其它幾人俱是點了點頭,似乎意識到了該做什麼。
“呃!”
霧九冽摔倒在地上,他神色痛苦地咳出了一口血,再難起身,而随後,一雙靴子出現在了他面前。
郁北溟俯視着他,眼神宛如一把鈍刀,擡腳踩上他的肩膀:“你是不是忘了,你當初是怎麼求着做我手底下的狗的?
“從你選擇效忠我的那一刻,你就沒有選擇的權力了。”
霧九冽被這力道推地向後倒在了地上,郁北溟毫不留情地伸手,下一刻,霧九冽身體開始了劇烈的抽搐。
他們在成為魔尊麾下七星時,就已經失去了自己身體與靈魂的控制權,隻要郁北溟想,任何時候都可以取他性命。
看着倒在地上,幾乎不成人樣,卻依舊沒有松開懷裡沐泠風的霧九冽,就連七星也沉默了下來。
天玑上握着拳前一步,看着地上的霧九冽不忍道:“尊上……”
衆人俱是凝眸于此,随着霧九冽的顫動,他們的心髒也跟着一顫一顫,不知過了多久,郁北溟收手,霧九冽失去力氣,摔倒在了地上,失去了聲息。
衆人默然。
一刻寂靜。
“别裝了。”良久,郁北溟踢了霧九冽一腳,可霧九冽依舊沒有動。
郁北溟見此,擡腳向倒在地上的沐泠風踹去,霧九冽立刻起身咳了幾下,護着沐泠風滾到了一邊。
随後,霧九冽抱着沐泠風再度起身,目光陰冷地看向衆人,雖說他身上髒污不堪,沾滿鮮血,可他目光極其堅定,周身散發着殺氣,仿佛誰敢靠近一下,他立刻就會撲上去,瘋狂啃噬他們的血肉似的。
這時,他懷裡的沐泠風動了動,他眼睫輕顫,而後睜開了眼,對上了霧九冽垂頭看向他的眼眸。
他其實早就回來了,因為積分不足,加之天道日漸衰落,沒辦法強行壓制别人的人格讓他占據身體,故而他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
霧九冽沒來時的監天牢很靜很靜,那裡是監天牢最底層,他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死寂。
原以為他會一直在這裡待下去,與鎖鍊和禁制為伴,卻不想,看見了他。
看見他滿身傷痕,跌跌撞撞,近乎執拗地走向了他,又以毫無法力的凡人之身闖進了這扇門。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天底地下,隻有霧九冽會闖過九十八層監天牢來救他。
來這裡的人,隻會是他。
他仔細地看着霧九冽,看着他他面上,胳膊,胸口的傷,那些觸目驚心的紅,好似針般刺着他的眼。
他閉上了眼,掩飾着内心如鈍刀割肉般的痛意,隻是眉間緊擰的憂愁總是濃地化不開。
他擡起自己剛恢複了一點知覺的手,顫抖着撫向他的臉,隻是怕弄疼了他,一直停在他面前若即若離。
霧九冽看着他,反而輕輕笑了起來,好似這些傷痛并非出現在他身上一般,他伸出鮮紅的手握住了他顫抖的手,向自己臉上按去。
霧九冽握着他的手并非皮肉,而是骨節,露出的骨節硌着他,鮮血染着他的手,極其滾燙。
這一刻,沐泠風心裡忽地一陣熱浪湧出,那是一種類似于在東城馬場看見他出場時的感情,有什麼東西似是要即刻破土而出。
一時間苦澀和甜蜜不由分說地湧上心頭,難說哪個更多。
他心驚,害怕,其中卻混雜讓人上瘾的甜蜜。
壞了,他想。
他大概是……真的愛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