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闆桌面上的手機發出一聲聲震動。
不多久,浴室的門緩緩打開,一團熱騰騰的水汽率先湧出。男人随手用毛巾擦拭着濕漉漉的頭發,發梢殘留的水珠順着蜜色的肌膚滑落,隐沒在塊壘分明的腹肌之中。
他垂下眼,面部解鎖了屏幕,拇指點開某款冒着紅點的聊天軟件,看到頭像的瞬間,如同雕塑般俊美的臉上閃過一抹詫異。
溫白?
他以為至少是這幾天,少年都不會主動給他發消息的。
兩三眼看完了對話框,滑動間又切換到了定位界面,屏幕上的黑色圖标高速移動,斐牧反而從喉間溢出一聲輕笑。
這就是他所謂的晚點回來?
這個距離,确實要晚點。
*
他知道為什麼溫沢非死不可了。
“嘶……”
溫白漸漸清醒過來,他擡起頭,迷藥的殘留讓他的腦袋有些暈眩,像是被高斯模糊處理過一般。三面牆壁都是單調的灰色,沒有任何裝飾,隻有上方的網格狀通風口。審訊桌和椅子固定在地面上,金屬材質的桌面泛着冷光。
他動了動有些麻痹的雙腿下意識想要站起來,又被身後的人強按着坐了下去。
這時對面傳來一道男聲:“It seems like we haven't seen each other for a long time, you have changed a lot.”
(我們似乎很久不見了,你的變化很大。)
“……”
什麼?
他們認識嗎?
想了半天,終于從七年前的記憶中拼出了這個人的碎片。
确實久,久的就算是原身在這裡也不一定記得有這麼号人。
溫白面色複雜的看着眼前酷似傑森斯坦森的光頭,回想着原身的語氣歎了口氣道:“Yeah, my family's ruined. Of course there're big changes.”
(家破人亡了變化當然大。)
七年前,男孩在父親的帶領下坐上一輛前往機場的純黑色凱迪拉克,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将要在A洲度過七年的寄宿生活,他隻當是一次普通的夏令營,背着自己的小包快步跑到了車前,打開車門卻被裡面的光頭吓了一跳,溫沢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安慰他:
小白已經是男子漢了,爸爸媽媽今天有事,你和叔叔去機場好不好? 你可以叫他……
“Uncle Thomas.”
意外的情緒在男人眼中一閃而過,他看着眼前恹恹的少年,盡力使面上硬朗的線條顯得親切,他問探員要了杯茶放到溫白面前,随後小心翼翼地踩了第二個雷。
“How's your life been these years?”
(你這幾年生活的怎麼樣? )
聞言,少年明顯的愣住了,他眨眨眼望向側方的單面玻璃,毫不留情地嗆聲道:“You guys should know that pretty well, right?”
(這個問題你們應該很清楚才對吧。)
他前腳剛到Y國,後腳就被“請”到了審訊室,要說原身在A洲時身邊沒有他們的眼線他是不信的。
Thomas卻并未因他的話感到尴尬,繼續像個努力想和小輩拉近距離的怪叔叔一樣,從喜歡的電影聊到八卦新聞。
他的話怎麼這麼多?
而且沒有一句有用的。
看着少年是明顯左耳進右耳出,這個身高将近兩米的硬漢也閉嘴了,不知所措的樣子看起來有種中年人獨有的辛酸。
于是溫白接過話題:
“Now it's my turn to ask you. What on earth do you want from me? And what's the deal between you and my father?”
(現在輪到我問你了,你們找我來要幹什麼,還有你和我父親是什麼關系?)
“Well, I'd better answer the second question first. We're colleagues. Your father was doing some intelligence work and I was his handler.”
(我還是先回答第二個問題吧,我們是同事。你父親在做一些情報工作,我是他的上級。)
男人沉默了片刻,“I'm sorry, but that's all I can tell you about your dad. It's a complicated thing, my boy.”
(關于你的父親,很抱歉我隻能告訴你這些,這是個複雜的問題,孩子。)
“What about the first one? Why the fuck did you bring me here?”少年皺起眉頭,黑曜石般的眼睛緊盯着Thomas。
(那第一個問題呢?為什麼把我帶到這裡?)
他看起來應該有四五十歲,渾身的腱子肉撐得黑色西裝略顯緊繃,溫白盡力模仿着原身說話的風格但明顯節制了許多,他非常确信要是把Thomas惹急眼了,這人随便給他一拳,那麼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任務就可以結束了。
好在這是個很守規矩的人。
Thomas深吸一口氣,神色變得嚴肅起來,“Wen last contacted us on Sept 25th, the night you came back.”
(溫沢最後一次與我們聯絡是在九月25日,就在你回國的當晚。)
“He finished his job… the list. He wanted to move with you to safety before handing it over. Regrettably, our contact person stationed at the port missed you.”
(他在此前就已經完成了他的工作,那是一份很重要的名單,在移交名單之前,他要求必須先與你一同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但是很遺憾,我們安排在港口的接頭人沒有等到你們。)
他稍作停頓,微微側頭,似是耳麥中有所指示:“After that, it's said that you and Fei Mu got together. You two seem to have a good along well .”
(之後據說你和斐牧在一起了,你們的感情似乎不錯。)
少年終究還是沒忍住笑了一聲,似乎又變回了在A洲時的混蛋樣子,眼睑上的紅痣随之顫動,豔麗的如同海上塞壬。
“Nope, we just lover.”
(沒什麼感情,純做。)
“But who said so?”
(不過你們是據誰說的?)
他們可還沒有訂婚呢,知道這事的沒幾個。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臉上依舊維持着那副親切長輩般的神态,可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他把話放腦子轉了一圈才繼而說道:“Not long after that, we found your enrollment record at Renxi University. To avoid alerting the enemy, we arranged an informant to be around you.”
(不久之後我們查到了你在仁熙大學的入學記錄,為免打草驚蛇,我們安排了線人到你身邊。)
線人?
聽到這裡,溫白蹙起了眉頭。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
是A同學。
此時就算他再遲鈍也知道自己是被當作魚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