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狸在緝捕逃犯時曾經見過,那曾是一個前途無量的研究員,再找到時卻瘋瘋癫癫。
她無端感到悚然。
身旁的人穿過她,也穿過彼此,仿佛無數個時空在此刻重疊,奔着聖地而去,她也在這興奮激動中看見了盡頭的神主。
祂有着令人恍惚的外表,卻又因神的悲憫而顯得遙遠又莊重。
人群虔誠地跪拜在祂的腳下。
嶽狸分明處于故事之外,但卻有種自己獨自站着格外突兀的錯覺。
鴉羽忽然間又回到了她的手上,如利劍一般刺破了皮膚,鮮血汩汩湧出,眼前猩紅一片,她聽見潮水般的沸騰叫喊越漲越高。
“殺了她!殺了她!”
“将她扔進火堆!”
“居然敢渎神!一定要剔骨扒皮!”
嶽狸才發現自己閉着眼,她掐了把自己,痛感卻不及手腕上的捆縛。
她跪在中央,雙手被繩索牢牢捆住,直要勒入血肉之中,人們密不透風地圍住了她,不再像方才那樣各自處于獨立時空,他們在這一刻同仇敵忾,站在了同一時間。
空氣變得稀薄,嶽狸呼吸急促間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視線。
不是來自人群。
是在哪兒?
她四處尋找,扭頭看每一個角落,所有人都恨不得對她剝皮飲血,但沒有誰能夠帶給她如此深入骨髓的注視感。
除了神。
她仰起頭,忽然發現他們如此之近,明明尚有數米距離,卻仿佛交頸一般感受到了彼此呼吸。
他們仿佛戀人一般。
人群中傳來一聲崩潰般地尖叫,幾乎穿透耳膜,讓人倍感心驚。
“她在渎神!啊啊啊啊啊殺了她殺了她,不可饒恕,恬不知恥!”
嶽狸生出了股詭異的不道德的刺激感。
然而下一秒,她醒了。
天花闆的裝飾皮趿拉着,露出裡面醜陋的水泥,嶽狸平靜神情下心潮起伏。
太真實了,雖然理智告訴她自己在做夢,可是觸感、聽覺、肉眼可看到的一切都太過細節。
天花闆的那塊皮搖搖晃晃,終于是要掉下來了,并且目測是要掉在她的眼裡。
嶽狸猛地坐起,然後便和沙發上的人對視了。
他眸子黑沉,沒有一絲聲響,向嶽狸投以視線。
仿佛已經這樣看了很久。
嶽狸起了雞皮疙瘩,小聲嘟囔了句:“怎麼跟個變态一樣。”
她翻身下床,拉開窗簾。太陽尚未躍出山頭,但夜色已經淺淡,顯然,極長之夜要過去了。
衣服已經幹透,但商杞仍然沒有挪開眼,嶽狸面無表情地解開浴袍的帶子,與他對視:“要看嗎?”
商杞錯愕了會兒,繼而挂着一貫得體又波瀾不驚的笑容道:“不必。”然後便出了門。
浴袍從肩頭滑落,與帶子一道堆疊在冰涼的地上,嶽狸怕傷口再度崩裂,衣服換的緩慢。
思緒卻轉得很快。
她将最近幾天的事一一捋了捋,大方向上都向着預期發展。
除了商杞。
她在接駁車上嗅到了異香,心中隐約有了猜想,而在目睹槍傷愈合那刻她得到了确切答案。
但這未免過于離譜。
網友誠不欺人,活久了什麼都能見到。
她有些頭疼。
商杞正是虛弱狀态,本該趁此大好機會鏟除後患,但目前看來人類的常規手段并不能對其造成實質傷害。
另外,因為彼此吸收了一半芯核的緣故,他們在對對方産生傷害行為時會受到壓制。這也是商杞暫未行動的原因。
她思忖着,帶上鑰匙去往前台,果不其然看到了商杞。
退房手續已經辦好,隻待還了鑰匙。
一個女郎徘徊在周圍,嶽狸将她打量掃視的眼神抓個正着。
嶽狸自然地笑起來與她打招呼,瞧上去單純軟甜,女郎松了口氣,勇氣大增,終于發問:“昨晚感覺怎麼樣?”
嶽狸瞳孔震顫了瞬,沒想到一段時日不來,這裡已經如此開放,她穩住表情,但細看能咂摸出些嫌棄:“中看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