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為什麼打給我？”他問。

科林掐斷電話，緊緊地捏住了手機。

“我被吓到了，想問問你在哪。”她說。

愛德華抱着手，“你确定要對我撒謊——你什麼學會了對我隐瞞想法，你不是一直很坦誠嗎？”

“我當然坦誠，我這麼依賴你，你看不出來嗎？”科林扭過身子，七零八落地翻弄儲物櫃裡的衣服。

“依賴？真是榮幸，我差點以為你是在說愛上我了。”他言辭辛辣到有些過分。

科林猛地回頭：“閉嘴！”

“閉嘴可以，你來告訴我答案，為什麼在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愛德華·卡倫站在那，沒有邁進來一步，該死的禮儀。

她不能拿擅闖女更衣室攻擊他，她很快找到借口。

科林盡可能憤怒地喊叫，“這裡出了事故，我很害怕，為什麼我不能給你打電話！”

她極力清空大腦不讓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你的演技很蹩腳。”

“别轉移話題！”

“多謝你關心我和我家人的處境。”

他還有功夫道謝！他最大的秘密都洩露了。

沒料到愛麗絲指的攤牌是這麼個發展。科林洩氣了，轉過身背對着他。

“……我本來打算随便扯個謊把你們趕出學校。”

她真回答了，愛德華反而不說話了，意料之中。

科林粗暴地扯出衣服塞進書包，嘟囔道：“我就知道……逃吧，最好直接搬走，我可不想再看見你那張苦瓜臉在我面前晃悠！”

“我沒說什麼。”他聽起來在笑，科林根本不懂他怎麼笑的出來。

“我隻是從你的行為裡讀懂了邏輯。”

“愛麗絲已經通知他們遠離學校，醫院救護車正在趕過來，我們該走了。”

“走……”對話轉向了科林未曾預料的方向，她疑惑地擡頭：“去哪？”

愛德華敲了敲腕上的表，問：“時間比原定的要早，你介意把派對的時間改成中午嗎？埃斯梅昨晚就準備好了一切。”

認識愛德華·卡倫之後科林的逃課頻率大幅提升，學校裡因為體育館的事亂作一團，孩子們受了傷的在醫務室等待清理傷口，沒受傷的趁機從學校溜走，還有些留下來看熱鬧的。

救護車和消防車的聲音從遠處靠近，科林把自己窩進副駕，面無表情。

“這都得怪你。”科林說，“你讓我放松警惕了。”

她為安全無慮地駕車抵達學校洋洋自得，如此膽大妄為，于是平穩的前99％結束了，末尾的1％給她來了個迎頭痛擊。

以及一個重要的麻痹科林警惕性的因素——愛德華·卡倫避開能那些倒黴的小問題，因為他壓根就他媽不是人類！

轎車在路中央猛地颠了一下，愛德華的車底闆刮到了石……路中央怎麼會有石頭？

這就像在問海裡為什麼有水，天上為什麼有雲，福克斯為什麼有如此多的雨。科林閉着眼睛想。該死的生活，平穩的時刻不過是海底火山噴發前的平靜。

愛德華平靜地目視前方，對糟糕的“命運”接受良好，他說：“生活的基調就是乏味的平靜。”

“所以你很欣賞我身上刺激的黴運？”

“我欣賞你的勇敢。”如果不是他語氣認真，科林會認為這是諷刺。愛德華扭過頭，“你應該試着傾聽自己的内心。”

内心？

科林不知道自己的心，她也不在乎。她蜷起身子，長發披散在肩頭，籠罩了她的半身，像顆從座椅裡生長出來的紅色蘑菇。

她把臉埋進了膝蓋，聲音悶悶的：“我傷害了很多人。”

外公、爸爸、伊芙琳、傑西卡。

不論她乞求多少次，災難還是會降臨，像橫亘于路中央的石頭，明明不該出現，卻總是如期而至。

“我總是會想，如果我沒有存在過，伊芙琳會過上什麼樣的日子。”科林小聲說，“除了負擔，我還帶給她什麼？”

如果科林·沃斯沒有誕生，世界上會少一個總是倒黴的小姑娘，爸爸不會離開，伊芙琳不會選擇來福克斯。

她可以找到一份不用總是請假的悠閑的工作，外公的白胡子會一直長到落到地面上，見面時，伊芙琳會幫他把胡子編成辮子，他們一起開車去露營，陽光很燦爛，一切都很好——隻要沒有科林存在。

傑西卡……科林的反應再晚一秒鐘，她會被籃球架砸斷脖子。

傑瑞米·伯恩斯的鮮血再度出現在她腦海中，傑西卡也會變成那樣嗎？身首異處，所有的血流盡了，卻沒有可以愈合肢體的能力。惠特尼·曼達會為她緻辭，哭得泣不成聲，邁克·牛頓失去第二個朋友，安吉拉會拒絕出席葬禮，她和傑西卡從出生起就是朋友，她一定不能接受她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