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卡倫消解情緒的方式很特殊,他堅持每天到學校現身卻又躲着她,活像她身上挂了三百隻從臭水溝爬上來的流浪狗。
問題要麼被解決,要麼逃避視而不見。愛德華·卡倫選擇了中間項——既不解決問題也不徹底逃走。
似乎隻要假裝不知道,忽視彼此之間的異常與尴尬,默默祈禱世界恢複正常——狼人、巫族、冷族就能夠通通消失不見。
時間一點點推移,福克斯的夏天正式拉開帷幕,磅礴的雨水和熱烈的陽光輪番澆灌着這個可憐的小鎮,伊芙琳在家待了半個多月,終于連着一周晴天後,天氣涼爽的某天,她和她的老闆在電話裡大吵了一架。
伊芙琳必須回西雅圖上班了。
科林在餐桌上通知她:“愛德華·卡倫答應捎我上學,你盡管回去吧。”
她年輕的媽媽布滿愁容的臉上總算有了點光彩,“看來不再是你追着他跑了?”
科林咬着臉頰内側的軟肉,手裡的三明治難以下咽,她佯裝出自得和驕傲,回答她:“他現在對我有求必應。”——理論上來說是的,但愛德華·卡倫拒絕了很多次她的要求,又跑得不見蹤影,可見他們對詛咒的研究不完全準确。
伊芙琳攬過她的肩膀,親吻着她的額頭。
“你長大了好多,寶貝,一眨眼你就這麼大了,我總覺得你是個小孩。”
科林嚼着簡單的晚飯,不知道該回她什麼,隻好點了點頭。
伊芙琳揉搓着她的肩,反複的遲疑的動作裡,科林讀懂了她的猶豫,她的心立刻撲騰撲騰地跳出非常規的節奏。
不要說。至少别是離開的時候說這件事,媽媽,求你了。她不住地向她哀求,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伊芙琳還是開口了:“你知道…我和戴維先生共事了好幾年,他一直非常照顧我。”
科林放下晚飯,眼睛盯着盤子上的花紋。
“去年新年後,我們開始約會。”伊芙琳斟酌着用詞,謹慎又謹慎地描述這件事,“上個月我回來之前,他求婚了。”
她左手無名指的戒指的銀光像把尖刀,不留情面地紮進科林的心髒。
科林握緊伊芙琳的手,她笑容燦爛:“恭喜你,媽媽。”
話題到此終結,猶如一場蒼白的宣告儀式,僅僅是宣告,不接受任何疑問。她們誰也沒再主動談論這件事,好像它是個不能觸碰的禁忌。
伊芙琳收拾完行李,第二天一早便乘車去天使港趕航班,她走之前科林假裝自己還沒睡醒。
“周末見。”伊芙琳親吻了她的頭發,拎着行李離開了家。
待伊芙琳聲音走遠,科林一骨碌爬起來,下樓找出伊芙琳的車鑰匙。
在福克斯騎行絕對不會留下美好回憶,雨水襲擊從不給一點兒預告,習慣了每天專車往返,她再也不想回到從前騎車或搭伐木車上學的日子。
愛德華·卡倫當然沒答應接送她上學,科林根本不可能去拜托他,他可着勁躲她呢,況且……他已經從學校消失整整一周了——卡倫醫生趁陽光明媚帶着妻兒出門踏青去了。
這群時裝模特是學校裡永遠的熱門話題,哪怕他們不在。
埃瑞克信誓旦旦地認為卡倫一家都是白化病,陽光會灼傷他們的皮膚。這個讨論令傑西卡把精力從邁克身上移開,她幻想着約愛德華去天使港共進晚餐,接着邁克因為嫉妒闖進餐廳和愛德華打了一架。
安吉拉最近不再把心思放在埃瑞克身上,她好像終于發現了他是個無趣的普通青少年,她開始頻繁地留在圖書館,而不是和他們幾個混在一塊。
科林仍然獨來獨往,尤其是伊芙琳離開福克斯後,連上學路都得自己征服。
時間還早,科林将書包甩進車後座,搓着手打着發動機,打算獨自踏上兇險的駕車上學路。
說起學車的事那又是一段滑稽的故事。去年夏天福克斯暴雨連天,科林實在受夠了淋雨上學,雨水泡濕的衣服到了下午會散發出奇怪的味道,為了保持幹燥舒适她費盡功夫。這時傑西卡·斯坦利閃亮登場,扮演好心的仙女教母,主動教她開車。
這就是女巫稱号的開端。
第一天科林沒能打着傑西卡車子的發動機,檢查後發現點火線圈被老鼠咬開,在科林上車前恰好斷裂。
第二天傑西卡找來惠特尼·曼達作證,借了另一輛車給科林練手,車子順利地在空地上轉了兩圈,然後後輪車胎爆了,原因是車主早上路過伐木場碾到了釘子。
第三天傑西卡愈戰愈勇,她們的練車場來了很多同學圍觀,埃瑞克帶來學校的攝像機為她們錄像,第三輛車來自邁克·牛頓友情貢獻——他想找個換車的理由。
最後邁克·牛頓沒能如願,發動機漏油屬于可維修故障,沒必要為此換輛車。
科林·沃斯自此一戰成名,成了大夥公認的“女巫”。
車裡有伊芙琳的香煙味,她留下的外套丢在副駕,這些存在給了科林一丁點勇氣,随着發動機正式運作起來,科林松開了刹車踏闆,車子從門前的車道緩緩駛出。
車子平穩地開上了去往學校的路,晴朗天氣撤離福克斯,行駛幾分鐘後,水滴敲在了車頂,接着是噼裡啪啦蜂擁而至的雨點。
什麼事都沒發生。
科林關牢車窗,打開了音樂哼起歌,享受着初次駕車上學之路。
從沃斯家開去學校是一條筆直的大路,一直往前開,不到30分鐘就能抵達學校,時間還早,安全起見科林放緩了車速。
雨刮器嘎吱嘎吱清掃雨水,滂沱大雨裡道路的界線變得模糊,白茫茫一片中,路邊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科林靠過去停下車,搖下車窗,沖他喊:“嘿!你要去哪?”
他穿着黑色的皮質雨衣,雨衣後擺撕扯成滑稽的兩道燕尾,其中一邊印着綠色圖案,那上面到處都是破洞,雨水順着帽子的洞眼流到他臉上,淋得他頭發濕透了,半長的金發緊貼着沒有血色的臉頰,他對科林的聲音置若罔聞,繼續迎着雨向前走。
科林松着刹車闆跟了他一會,發現這家夥确實不搭理人,她打開手套箱拿出伊芙琳的備用雨傘扔給他。
“别淋雨了!”她喊了一聲,合上窗戶,繼續開向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