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發出嗤嗤的低笑，科林扯着笑臉坐回去。

整個上午科林都恍恍惚惚，第二節課開始前，愛德華跟在她不遠處，他注意到她的昏沉。

‘你還好嗎？’

科林知道自己現在肯定大腦一片空白，她回頭看他，為自己這個能力的輕視感到抱歉。

她不确定歉意有沒有傳達到位，安吉拉熱心地扶着她，幫助她去往下個教室。

“難舍難分哈。”她打趣道。

科林回神，“什麼？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安吉拉笑着擠她的肩膀，“為什麼不能是？你這麼可愛，他很喜歡你，剛剛還回頭看你呢。”

‘他們開始約會了，愛德華還接她上學，可憐的埃瑞克沒戲了。’安吉拉鐘意埃瑞克的情緒不妨礙她幸災樂禍。

科林堅定又底氣虛弱地否認：“事情不是那樣…他隻是助人為樂。”

太麻煩了，科林想了一會，決定給卡倫家編個表親的身份，總比被人誤會成一見鐘情私定終身來的強——這個假想讓她打了個重重的寒顫。

就在她快要把編織好的謊言說出口的功夫，安吉拉把她安排到了埃瑞克身邊，埃瑞克悄悄對着安吉拉比了個大拇指——你們動作那麼大是生怕她看不見嗎！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科林都在聽埃瑞克在心裡詠歎羅密歐。

‘哦科林，你為什麼是科林，你被魔鬼的容顔蠱惑，離我而去。’埃瑞克托着腮，鉛筆在紙上轉圈，眼神像兩道激光牢牢鎖定着科林。

科林不太确定他是不是融了歌劇魅影的詞，但肯定不是原汁原味的莎士比亞。

‘她的鼻子真好看，我真想親一親，可惜她不屬于我，我能不能裝作快死了讓她賞我一個吻？’

科林揉了揉發燙的耳根，把注意力集中在代數上，這些抽象的XYZ從來沒有這麼吸引過她，她愛它們，除了它們她什麼也聽不見。

‘她認真的樣子也很可愛，瞧瞧她孔雀石一樣的眼睛，她的頭發，哇哦，美妙的火焰，神秘、充滿謎團的小女巫，我真想把她揉碎了吃進嘴裡。’

不不不不這個小女巫隻會讓你從山崖摔下去，也可能是反抗性騷擾直接甩你一耳光……等等科林不要把同學想的那麼壞，他不會那麼做的……

五分鐘後，科林停筆，面目表情地瞪着筆記本上的鬼畫符。

寫測試題時，科林耐不住向安吉拉求援。

“我能和你一起坐嗎？”科林從未如此迫切地懇求别人，“待會我需要去一趟衛生間，你方不方便……”

安吉拉的眼睛幾乎一瞬間亮了起來，“沒問題！”

她活像個赢得比賽的戰士，拿着書本紙筆走到一臉苦瓜相的埃瑞克身邊：“勞駕，換個位置。”

科林懷念那個腼腆的安吉拉，可惜她一去不複返。

‘太棒了，她确實是對埃瑞克毫無興趣！’

埃瑞克卷鋪蓋滾到後頭去，安吉拉笑盈盈地坐到她身邊。

‘她好像更喜歡跟我在一塊，很好，我想要個卡倫家的專訪，為了校園雜志。’

科林垂頭，咬着筆帽，集中精神集中精神，别去聽她說話。

‘科林，充滿魔力的科林。’

很感謝你的贊歎，但我要做題。科林艱難地在草稿紙上運算，稍微有一點分神，那些數字就會從她腦子裡流走，這太難了。

‘他們昨天一起離開，今早一起上學…啊哈，聰明的安吉拉，他們果然有點什麼！’

鉛筆在草稿紙上拉出長長的痕迹，力道大到劃破了紙張，科林不斷地深呼吸。

别去想，别去聽，都是他們無所事事的臆想，沒有人會把這些話說出口的。

‘希望他們有防護措施，未成年懷孕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科林嘎巴一下扭過腦袋。

防護措施，當然做了，隻不過不是那方面的！！！她在心裡狠狠地大叫。

安吉拉感受到視線，輕聲問：“你現在想去衛生間？”

科林舌頭用力抵着臉頰肉，慢吞吞地點頭。

“走吧，我扶你去……這邊走，小心。”

女衛生間沒有别人，科林躲進一個隔間，她當然不是為了解決生理問題才來的，她需要冷靜一下。

她把事情想得過于輕松簡單，也高估了自己對不加修飾的流言蜚語的承受能力。

安吉拉候在隔間外，科林聽見她在按手機，她手機上的挂飾是個小鈴铛，那是科林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鈴铛叮鈴鈴作響劃過心頭，減輕了突如其來陌生的焦慮感。

科林坐了一會，感覺腿有點麻。安吉拉沒有回去的念頭，她想借機翹一會課，玩一玩手機上的貪吃蛇遊戲，或者單純地發會呆，隻要别是回去上課。

“安吉拉？”科林小聲開口。

“嗯？”安吉拉眼睛盯着手機，心不在焉地回應，“需要棉條嗎？”

‘科林總是傻乎乎的，’她想，‘她第一次來例假的時候吓哭了，以為摔傷了屁股，真可愛。’

科林抓了抓臉，脖子後面的皮膚升起了暖和的熱意，如果有一面鏡子，她會看見自己漲紅了臉。

她不能告訴她們的是——她真的摔傷了，草坪裡尖銳的石子戳破了她的大腿，鮮血噴灑成了一隻失控的水龍頭，她避開同學，躲到衛生間假裝來例假，等到傷口愈合再走出去。

傑西卡的想法是對的，科林對朋友們撒了很多謊。她靠謊言保護自己，保護自己不被她們驚恐的眼光割傷，超能力不能合攏她心上的傷口。

“不……你有紙巾嗎？”

安吉拉從派克外套的夾層裡抽出一包紙，從隔間底下遞過去，“拿着，你夠得着嗎？”

“可以。”科林伸手拿過來。

‘愛德華·卡倫看起來不是個會好好照顧女孩子的人，他太俊了，這種長相的家夥都很花心。而科林傻乎乎的。埃瑞克雖然沒那麼俊，但他如果欺負科林，我們可以幫她教訓他。’

科林撐着腦袋，靜靜聽着安吉拉的念頭。

人的想法真奇怪對不對？可以同時讨厭一個人，又不受控制地關心；關于她身上的特質，既不支持又想要守護；甚至是惹人厭的舉動，也可以抱有不同的兩種看法。

最奇怪的當屬内心想法與行動的反差，讨厭一個人難道不該摒棄ta的全部嗎？彼此間淺薄的社會關系顯然不足以平息厭惡，是什麼在支撐着她們維持這份禮貌？

很快科林找到另一個角度解釋這個問題——有時候内心一閃而過的想法并不代表本心。她考試前常有□□包偷偷炸掉學校的念頭，胡來的想法無時不刻萦繞在她腦子裡，她實施了嗎？當然沒有。一切都好端端運轉着呢。

傑西卡沒有指着她的鼻子質問為什麼要成為焦點，安吉拉也沒為了埃瑞克踢翻她的拐杖。

唯一表裡如一的是她們喜愛八卦的念頭。

科林長籲一口氣，滿腹憂愁。

要不問問卡倫願不願意假扮自己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