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想起來一些以前的事情。
比如頻繁的體檢和搬家,禁止在外留宿,禁止在沒有父親陪同的時候去人多的地方……
一直以來,我都住在一個沒有窗戶的房間,夜裡睡覺的時候,父親會把我的門鎖起來,據說是因為我有夢遊症。
因為從小就是這樣,我沒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父親隻是擔心我亂跑。但現在我逐漸想清楚,他這麼做其實是在保護我身邊的人,盡管我們住的地方本來就很偏遠。
我像定時炸彈一樣在他身邊埋伏了這麼多年,他卻對我真的很好。
可老實說,這種行為不可能是出于自願。一定有什麼理由迫使他這麼做。
大概是一個我不太想聽到的理由。
“咔哒。”
外面又傳來開鎖的聲音,每次這扇門一推開,都不太會有好事發生。
“戴維斯先生。”穿着防護服的人開口。
是朱恩。
就是上次差點把針頭斷在我脖子裡的冒失家夥。
他最近變得友好很多,盡管說話依舊冷冰冰的,但是會滿足我大部分要求,比如說改一改晚餐的食譜。
“今天天氣很好,我可以帶你出去走走。”
我擡頭看着他,來了興緻,“去哪兒?”
朱恩把我項圈上的鐵鍊解開,另加了一幅手铐,然後遞給我一套衣服,“即便是在地面上,這裡也到處都是我們的人,如果你不想被射穿腦袋的話,請不要嘗試逃跑。為了安全,你需要穿上防護服和面罩。”
我點了點頭。
最近每天都被注射了很多藥品,我感覺自己的思維能力在下降,能夠清醒思考的時候越來越少。
朱恩牽着我出去,穿過樓道,似乎是很長時間的電梯,又繞了大概十幾分鐘,最後才聞見淡淡的植物氣息。
“我們到了。”朱恩提醒道。
秋日的陽光幹燥溫暖,曬到皮膚上,我伸出雙手,不知道想去抓住什麼。
“我可以摘下面罩嗎?”我問,“這樣什麼都看不見。”
“很抱歉。”
朱恩的回複越簡潔,越說明沒有商量的餘地。我隻能歎了口氣。
“但是我可以給你描述一下現在的場景,這裡是科研部的午休庭院,裡面種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植物,還有一家很不錯的咖啡廳,但今天不是工作日,沒有開門。”
朱恩的聲音隔着層層障礙,時而遠得聽不清,但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幾乎是瞬間就在這溫暖如春的氣氛裡,冒出一層冷汗。
很怪,一路上來,我好像沒聽到任何其他人的聲音。一丁點兒都沒有。
實驗室的隔音很好,盡管如此,我仍然時不時聽到外面人的腳步聲。但是今天,這些聲音都消失了。
更何況,我們剛才經過了那麼長的樓道。
我怎麼現在才發現。
見我一直沉默,朱恩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戴維斯先生?”
我故作鎮定,“有些累了,我們回去吧。”
“呵。”
朱恩毫不掩飾地嗤笑了一聲。
我正要扭頭去看他,雙手卻被人鉗住,後頸傳來一陣刺痛。冰冷的藥水順着血管推進,身體即刻麻木無力,我整個人都癱軟了下去。
“實在是很不巧,戴維斯先生。”朱恩湊近我耳邊,“大家已經等不及了。”
朱恩的聲音越來越渺茫,我的意識也陷入一片黑暗。
人在昏迷的時候,應該是不大會做夢的。
但我很難理解眼前的場景,便隻能暫時認為是夢境。
好像是在一片空曠的荒野裡,風貼着大地行走,壓斷枯枝,傳來遙遠的呼嘯。
手腳都被固定住了,我如同中世紀的罪犯一樣被吊在高高的鐵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