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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灰蒙蒙的,是暴雪,身下一大灘紫色的血,已經凝固了,“呼…咳咳咳!”我嗆出蓋在臉上的雪,左手撐地,慢慢爬起來。
回頭望去,營帳,陋屋…被風雪沖刷地隻剩斷木了,破布無力地在風雪裡飄着。折戟,斷劍,鈍槍,沾着血插在地上,流血太多,這雪再大,也蓋不住一片褐紅色啊…
我裹緊衣服,在戰場與屍海裡穿梭,死屍太多,竟無下腳的地方。
“有人麼!”這裡會有活人麼?不可能,我看到兩尊靠立在一起着的屍體,雪蓋在屍體上,就像兩尊雪山,擦去雪,居然是百知和鬼過人,他們手裡的劍同時刺穿對方的胸口,同歸于盡。
我不敢想象這戰鬥會有多麼慘烈,一千多人無一生還,不,還有個我。我是這場大戰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始末的見證。
我想起了和百知的約定,送他們去七境城,突然,我想起人界人在天界死了不會有停留,直接轉世…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元帝啊,你為什麼亂下承諾呢!對不起,百知,我食言了…好大的雪,走吧…”
我裹緊衣服,慢慢的,踏過寸步難行的雪,往南方走,去哪裡?我不知道。漠北已經空了,沒有人,除了我。
我收回對人界人所有不好的話,他們至少赢得了我的尊重,他們不是跪在地上給人當奴隸的命,或許這場事迹不會在三界的任何一本史書中記載,但我記下來了,會随着我永恒的壽命永遠銘記下去,這何嘗不比消逝于曆史中的正史要好?
我倒了杯酒在這茫茫雪海裡,以此憑吊死在這場大戰的值得尊敬之人。
…
雪還在下,就像我來時那樣。我依舊是一個人,就像來時那樣。
雪啊,飄地再大一點吧,他們已入安眠。化作壽衣與白棺,送其歸鄉,埋葬一切。
…
眼前又出現了斑駁的人影,還有馬蹄的踐踏聲,人影近了,不,是一群人影,來者坐在馬上,長劍指我,身邊人也握槍待命,“來者何人!報上名諱。”
“姓元,名帝,字玄,黎元殿前任三軍總統帥…是你?周将軍,哦,四十三年前我還帶兵支援過你,那時你已彈盡糧絕,命懸一線呢。”
“哦?”周将軍翻身下馬,對我行禮道,“參見先生。”
“快起來,這裡雪大…對了,你們不用行進了,那邊已經沒有活人了,是的,一個都沒有了。”
周将軍沒有太震驚,“哦,又是造反啊,在下知曉了。”他頓了頓,弄來一匹馬給我,我和他一邊走,一邊說話。
“為什麼是又?造反的很多麼?”
“是啊,太多了,都快鬧翻天了,這個月十一,不,是十二起,本以為您在這裡會安穩一些的,沒想到又鬧了。”
“隻有抽掉筋骨,挖去骨髓的人才會跪在地上,怎麼可能鬧不起來?駕!…”
我駕着馬,虛空神力開路,在雪地裡馳騁,迎着我的,不是南方的溫暖,而是自由,白發在身後狂舞,是傳遞勝利的旗幟。
“哈哈哈哈…”我在雪原裡狂笑,”漠北的春日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