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璋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肅親王府她自己的小院中。
她躺在床上,聽到屋外有人走動得聲音、喘息的聲音,甚至連幾個人,分别在做什麼,她似乎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就像……從前内力充盈的時候一樣。她運起内力,發現經脈之間暢通強勁,内功竟比之前還要精純幾分。
說不上什麼失而複得的喜悅。
再不必問那日來給她傳功的人究竟是不是公子唐止。
甯璋安靜地躺在床上,目光甚至有些空洞地望着雕花床頂,她想,這恐怕是他全部的内力了。
原來大家聯手做一場戲,隻為了騙她安心接受他的内力。而他甚至還扮作唐止的樣子,特地穿上了銀色夜行衣。可她知道那銀色夜行衣是冰域上難得的材料制成,總共就夠做這麼一件的,是無涯前輩送給唐止,而唐止又送給了他的小徒弟。她見他穿過的。
所以尚遠壓根就知道她早就沒有内力了,所以郁姐姐在東海閉關所創的修煉内功之法,根本不是什麼憑空的恩賜,是要有人以犧牲自己内力為代價的。他壓根就知道她有多重視自己的一身武功,可是這樣内憂外患的關頭,那麼多勢力虎視眈眈地盯着他,他還是将自己的一身内力都盡數傳了。難道隻為她自在逍遙?
是了。
所以假借宋小樓之口告訴她,傳功之後離開昌安。他果然是将她的後路都打算好了。
甯璋擡起手摸了摸臉,一行淚從左邊眼睛流出來了,她用手背揩掉,再擡手,臉還是濕的。隻能深呼吸一次,拿被子把臉蒙住,緊緊抓着被角,不發出聲音來。
她覺得自己好像是比原來成熟了。可是成熟的代價就是……用大家都樂意見到的方式面對現在的一切。尚遠願意給,當歸和陸天縱願意促成,知情人都覺得這是他理應做的,該讓甯璋随心而來,逍遙而去……她面對這一切,卻不能說一個不字。
因為事已至此,她不能辜負。
甯璋深呼吸一番,這才拉開被子,叫文橋進來。
文橋掌握内外往來,問府中内外正事,一向要問她的。
甯璋問她肅親王的近況,在清原縣待的如何了,可有任何意外。
文橋先是一愣,又溫和笑道:“王妃昏睡着,原不知道,王爺前日已經回來了。隻不過說是怕從清原縣帶了病氣過來,就去了莊子上住着,等過些日子才好搬回來。”
“他可曾來過王府?”甯璋立時從床上坐了起來。
文橋趕緊扶住她,道:“昨日乘馬車來過,隻是在大門外頭問了問王妃的情況,并沒進來。王爺說,莊子上是安全的,派了重病把手,一是有意隔離,而是怕人多生亂,特囑咐了告訴王妃不必擔心。再等幾日,咱們就能團聚了。”
甯璋點點頭,隻說還想再休息一會兒,便把文橋打發出去了。
這會兒她腦子裡就一個念頭,她想見到尚遠。現在就想見到。
她有好多話憋在心裡,不知和誰說,和誰說都沒用,隻能去見尚遠一面。
文橋出去之後,甯璋趁小窗無人,便翻窗至屋頂上,蹑手蹑腳遛出了肅親王府。
踩在屋頂上看街頭的感覺,令甯璋覺得熟悉又新鮮。她從前在忠義伯府出入如無人之境般,誰也攔不住,那并非全是因為功夫好,而是忠義伯府的守衛輕松。後來再回了昌安,無論是在皇宮還是在肅親王府,都休想不驚動人地翻牆了。
而如今她的内力真當是進益了。
甯璋在馬市賃了匹快馬,一路騎去郊外莊子,見這莊子一圈埋伏的人比肅親王府還厲害。門口守着的人穿宮中式樣的衣裳,應是祁王所派,而四周埋伏的人皆是咫尺樓的功夫,想必是北辰酒酒出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