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家宴之前,祁帝身邊的貼身太監陳慶特地去了一趟飛雲莊,給尚遠送帖子。
憑他這幾十年的道行,茲他能來,就不是打算看尚遠繼續裝病推脫的,他一上來就把路給封住了:“還是聖上想得周到,生怕王爺病中牽連勞累,隻叫在莊子裡頭修養,免得外頭人過來攪擾,如今瞧着可好了,還是得遠着凡塵俗事,身子才能好的這麼快。不過聖上體恤王爺,雖然好了,卻不必如今就去應酬,隻等着除夕家宴聚一聚,等過了年,将王府收拾出來,王爺再搬過去不遲。頭年裡仍在莊子裡住着,免叫人過來叨擾。奴才雖然看着王爺高興,但也不敢多攪了王爺清淨,聖上的意思傳到了,奴才也好告退了。”
這一番話說得實在恰到好處,甚至連一個氣口都沒留。
實際上尚遠看到陳慶的那一刻,也就知道這番局勢了,本也沒想着還能推脫,隻笑着說多謝公公周到,又叫龍禾拿了些莊子上養出來的好皮子,一定要陳慶拿着,隻當是自家打理出來的東西,不值什麼。
陳慶推脫不掉,隻好收下,又很為尚遠打點了一番,将宮中近來之事在尚遠耳邊吹了一吹。
……
除夕那日,整個昌安城張燈結彩,人人沉浸在熱鬧的喜悅裡,而甯璋,喪眉搭眼地坐上了去宮裡的馬車。
尚遠哄她:“提起精神來,宮裡可是你耀武揚威的地方。喊打喊殺,你沒有對手。”
甯璋微笑:“不如閉嘴。”
尚遠笑道:“哈哈,你這回進宮,隻管耍威風就是。畢竟我新封了親王,你可是親王側妃,且要别人看你的眼色呢。”
“真的?”甯璋将信将疑,“我們現在是這個作風了?”
尚遠道:“你不必謹小慎微。咱們家,總得有個不小心的人,才能讓别人鑽空子。”
甯璋馬上要翻臉,尚遠趕緊摟着她笑道:“我說真的。給别人賣個破綻,才好引君入甕。若是我們滴水不漏,隻會叫提防我們的人加倍小心。”
他說起“我們”二字的時候,極其理所當然。好像天底下隻有他和甯璋是“我們”。而甯璋倒也很受用,全沒覺得他說的有什麼不對。
有尚遠的鼓勵,甯璋對進宮耀武揚威這事确實打起了精神。
這樣大的場面,她确乎很久沒有見識了。上一次還是四五年前,章國的小王爺南宮佑來求娶清河長公主,那時故人還在,多麼的意氣風發,而他們又是多麼的無憂無慮。一轉眼到如今——她忽然想起衛瀾來,又忽然意識到,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來他了。如今想到,隻覺得少年舊夢,黃粱一場,如今過的日子雖然真切,卻也是刀尖舔血的真切。
恍惚間,聽到人叫她名字。
“五妹妹——”
旁邊又有人小聲提醒,應稱肅親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