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璋把跟着的丫鬟都打發走了,輕手輕腳推門進去,喊了容璋一聲。
容璋一身素衣,形容清減,她先站了起來,欲往前走,卻又有些躊躇,隻慢吞吞道:“你這回重返昌安,恐怕過得不算甯靜。”
甯璋道:“來之前預想過,我若嫁給尚遠,日子總歸是不好過的。”她呼出一口氣,企圖讓自己說得輕松些,“可是憑那會兒怎麼想,也沒想過人心算計比刀槍劍戟都狠。”
她左右張望了一番找茶壺。在宮中待了數日,已然不太清楚府中的布置,還是容璋提醒了一句才找到茶在哪裡,倒上兩盞,一盞給了容璋。
容璋道:“你這些日子的遭遇,我也有耳聞。三皇子既然選了這條路,你肯與他同行,想必已經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勇氣。我來便是要告訴你,要與如今的局勢周旋,單有勇氣不足,要有謀劃、有耐心,要比旁的人都心狠一些,才不必眼看着親近之人陷入沼澤痛苦之中。”
“我……我有決心。”
“嗯,你做的很好,但是還不夠。三皇子離昌安之後,三皇子府遭劫,的确是用你的方式将别人派來的眼線給清理了,夠爽快,但是不夠多利。我若是你,縱着他們在府上鬧幾場亂子,最好鬧得全昌安皆知,再将這麻煩抛給皇後。無論她怎麼處理,都能尋着錯處,隻管讓百姓去議論。這事情放的越大,他們就越不敢讓三皇子在外面出事。”
容璋面無表情地說完,然後飲了口茶,看着甯璋。
甯璋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這原是邵姨娘曾經用的内宅招數,的确好用,她也曾眼睜睜看着那麼多局中人無可破。可是她當初唾棄邵姨娘的手段,如今便不必成為那樣的人。隻是容璋既然肯來叮囑她一句,這是容璋的好意,她不必毀了這番好意。
容璋也不隐瞞自己的用意,明白表示她不願看着衛泱在實現抱負的路上枉死,她本隻是宅中夫人,無可伸張,可既然三皇子要走這條路,她自然要投效,用自己僅有的方式。
甯璋老實應着,又向容璋請教了一些昌安内眷的手段計量,圖個知己知彼。
末了,容璋又叮囑一句:“我看令璋與從前也不同了,你小心些。”
“她能如何?不過是投靠了藍家能扯個虎皮,我不怕她。”甯璋扯了扯嘴角。
容璋表情嚴肅:“她能讓藍泰和在大婚的時候出去抓你,這樣的動心忍性,若要算計,你不是對手。”
……
藍府張燈結彩,内室卻也像三皇子府一樣的沉郁。
令璋在桌前枯坐許久,玉殊過來勸了三回,說是鳳冠霞帔帶着太重,既然場面已經散了,賓客也走了,不如先将它們給卸了,以免頭疼。令璋卻嫌她聒噪,隻管讓她出去找些事做,就堅持帶着鳳冠霞帔老實坐着,安靜、一動不動,愣是連一個哈欠也沒打,就像是個木頭人。
門“吱呀——”一聲,第四次被推開。
令璋道:“你若實在沒有事做,就先去睡吧,我自己等他便是。我嫁給他做妻子,無論他什麼時候回來,這盞燈,總是我要為他守着的。”
身後的人沒說話,隻抱住了令璋。
令璋沒回頭,她已從銅鏡的虛影中看到進來的是藍泰和了,便很配合地驚呼了一聲,再在看到藍泰和疲倦的面容之後放下心來,溫言道:“是不是有些累了?我叫人給你溫點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