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行出昌安城百裡,在西樵鎮上落了腳,當歸這會兒才歸隊,還帶了個其貌不揚卻盡顯滄桑的青年男子。
此人名叫名叫趙京,原本是隐州人,在襄州做一個芝麻官。
因為襄州各縣賦稅極不公平,他所在的縣又被其他幾個縣連着手的坑,非要該縣繳納早不生産的物産,不生産便要去外邊高價賣,導緻百姓們久受苛捐賦稅之苦。他多次上報州府官員,可是因為官官相護,此事一次次被壓了下來。
趙京覺得沒法子,這才隻能去昌安城敲登聞鼓告狀。
這一下便是把州府和其他縣的官員給得罪了個徹徹底底,他們防着他,便找了各路人追殺他,又各種攔路防他去敲登聞鼓。趙京這一路全是靠陸忘歸托人護着,不過,最終他也沒狀告成功,隻見着了北辰豫一面,北辰豫與他聊完,便叫他回去了。
陸忘歸怕他沒命回去,便叫當歸護他一程,将他帶來同行。
甯璋好奇了一句:“舅舅一向不愛與官打交道,怎的跟他有交情?”
陸天縱道:“誰叫他小時候在咱們家附近住着。後來才考到襄州去了。求都求來了,人命一條,也不好不幫。”
甯璋點點頭,想這人時機趕得巧,雖沒敲上登聞鼓,可是見着北辰豫,比敲上了登聞鼓還有百倍的用處。
畢竟北辰豫争盤算着在整個祁國推行均衡稅法,不論各地特産如何,概不征收實物,統一折換以銀錢納稅。隻是此事推行極難,他曾在笃思館當考題和諸皇子讨論過,但未曾在朝堂發聲,想來此刻不鳴則已,是為着日後的一鳴驚人。趙京能見北辰豫,便是為這火裡添了柴。
隻是這世間多紛擾,她也不快活,即使想到這些,此刻也無法與他人共悲歡了。
當歸留意到她的情緒,便趁衆人去吃飯的時候,溜達到甯璋身邊,簡單交代道:“邵筝兒被狠狠打了一頓,皮開肉綻沒給上藥,不治身亡了。”
“啊?”甯璋詫異。
當歸緊接着又道:“我來前見了衛夫人,她說你走的這般匆忙,一些未了的事情,恐怕未必放得下。”
“啊?”甯璋惶恐。
“聽她的意思,恐怕算着你以後還會來昌安。又叫我轉告你,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啊……”
一浪接一浪地打過來,甯璋手足無措,隻有支吾。
其實離開昌安城的時候,甯璋已經決定把仇恨擱置了。無論陸隐喬曾經在孟家經曆了怎樣的生活,是快活是委屈,那都是她想要結束的人生了,她既明确說過不想仇恨延續,作為女兒的,又怎麼能讓母親在九泉之下還不安呢。
甯璋恨透孟家,可是原本也勉強着自己把仇恨留在了昌安。不知怎麼的,聽到邵筝兒的死訊,她心中又一陣翻江倒海,那股勁兒又湧了上來。
這不就是滅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