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己明明将她交給了呂銳,為何她現在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呂銳那邊也出事了?
衛绮懷思索罷,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處境,又對那狐妖道:“我還以為,閣下會光明正大地和我打上一場。現在這樣,似乎不像你的行事風格。”
來者默然。
魔族男人聞言,有幾分訝異:“啊,塗姑娘竟然與這位相識麼,那倒是緣分了。”
狐妖沒有看她,也沒有看他,隻轉了個身,撂下兩句話:“少廢話,把她們帶下來,要活的——不要自作聰明,神木還未到手。”
“聽見了吧,兩位?”男人微笑着轉向被困在天花闆上的二人,“我的同伴沒什麼耐心,還請兩位先束手就擒,莫要為自己讨些不必要的苦頭。哦,對了,奉勸一句,這藤蔓的汁液,可是千萬碰不得的,要不然你們就要從天花闆,‘唰’地一下,落到這些士兵們的槍尖上了喲。”
“再怎麼兩面夾擊,也不過是一些侏儒和花藤而已,擊碎它們隻是時間問題。”衛绮懷審視着他,“況且,你們都曾是我手下敗将,有何把握能讓我束手就擒?”
男人莞爾一笑,并未說話,隻在手邊的壁畫上拍了一拍。
随即,被藤蔓覆蓋的藻井上亮起一張巨大的陣法。
衛绮懷認出來了。
這是一種相當原始也相當有破壞力的陣法,自帶爆破效果,原理可以參考戚家地宮的最後一道禁制——敵我不分,同歸于盡。
衛绮懷扭頭:“……下去嗎?”
“能出去,為什麼不出去?”崔瓒答應得很痛快。
她一向都很務實,但這樣快就妥協,也是因為她一向都對自己的價值深信不疑。
做人質,自然有能做人質的價值。
但是衛绮懷卻忍不住要懷疑……
他們為什麼需要人質?
當然,名門高徒,世家小姐,她們随便拉出一個身份都值得綁架勒索,妖族要活的,這并不稀奇。
可狐妖還說了什麼?“神木還未到手,不要自作聰明”?
難道留着她們,與找尋神木有關?
神木本身與她們并無關系,這個問題得換個角度思考。
換位思考的話,一方妖族與魔族聯手,明明提前得知了神木的蹤迹就在此地,卻隻對後來者設下了埋伏,這不是舍本逐末的事情嗎?
除非他們在此之前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收獲。
這個猜想在衛绮懷走出這座大殿後得到證實。
大殿後又是一方偏殿,狐妖向兩個長老模樣的妖異彙報收獲了兩個俘虜,她身後緊随着她的同族,足有五十來号人,皆一言不發、虎視眈眈地盯着她們。
衛绮懷注意到他們有些人受了傷,走在隊伍的最後。
顯而易見,他們碰了壁——就在方才,就在這禁地的機關上。
她大概猜得出對方留下人質的原因了。
面對一些殘忍的機關,總是需要一兩個替死鬼打頭陣。
消耗自己的力量不是明智的做法,但是消耗俘虜,就太方便不過了。
再看那個魔族的男人,他似乎輕松許多,隻牽引着幾個仿若傀儡、無知無覺的侏儒,沒什麼同僚,也沒什麼下屬,走得悠遊自在。
兩方雖然是同盟,但是彼此之間連句話也不說,看上去似乎并不相熟啊。
衛绮懷正這樣想着,就見男人走到了她身邊,低聲笑道:“如何?衛姑娘,這縛靈索的滋味,好不好受?”
“不好受又如何,畢竟是自己選擇的,自食其果罷了。”衛绮懷亦回以微笑,“我倒想問一問,閣下的這些同伴也是自己選擇的嗎?
我還以為,至少要志同道合才能被稱為同伴——可是依我所見,閣下與這赤狐一族的關系,恐怕還沒我與他們的深呢。”
這話倒是真的,畢竟确确實實剖過赤狐的内丹,别的不說,深是絕對深。
“衛姑娘,你這挑撥離間的手段真是拙劣啊。”男人似乎覺得她荒唐,裝出一副寬容的樣子,笑道,“我真不知道為何事到如今,你還能這樣從容,莫非真是喜歡讨幾個口頭便宜?好罷,那便讓你一下。”
“你說得對,此刻敵衆我寡,挑撥幾句也逃不出包圍圈,毫無意義。”衛绮懷感覺到周圍的狐族向她投來了警覺的目光,但無人阻止,便繼續道,“我隻是很好奇啊,閣下與妖族合謀,謀的是什麼?不死神木?”
“明知故問,衛姑娘,你這不是聽得很清楚嗎?”
“所以你們是在我們遇見蕭元之前就得知了神木藏身的地點?”衛绮懷真誠發問,“那為何又要兵分兩路?”
這依然是很拙劣的挑撥。
——不過也确實值得好奇。
雖說兵分兩路,一路去調查神木,一路去跟蹤,霍尋不失為一個保險的法子,但是這樣分配依然有些微妙的不合适。
妖族亦與魔族沖突已久,兩方聯手是偶爾的事,若真有什麼困境需要兵分兩路才能解決,那麼為了信息交流的公平公開,怎麼也該兩方各派一人才對。
即便這個男人是兩族混血,亦不能免俗。
更何況,派遣一人執行任務并不安全,若遇上強敵——譬如這次他偷襲不成反被崔瓒綁架,若不是因為跟随蕭元的地圖恰好來此,那豈不是把自己搭進去了還沒法向同伴示警?
這次衛绮懷的提問顯然很有意義。
因為她話音剛落,一寸冰涼的氣息便如毒蛇吐信一般貼上了她的後頸,赫然是個威脅的信号。
男人轉頭招呼道:“塗陽姑娘。”
是那狐妖。
衛绮懷背後傳來她冷硬的聲音:“你還想知道什麼,我來回答,如何?”
“那就多謝閣下解惑了。”打蛇随棍上,衛绮懷能屈能伸,說問就問,“敢問閣下,蕭影當年屠殺蕭家滿門時,勾結的妖族便是你們嗎。”
這本來是個簡單直白又毋庸置疑的問題,衛绮懷也隻是把它當做了與這幾個妖族對話的開場白。
至于屠殺什麼的,再難聽的話在妖族耳裡也是家常便飯。
他們從不會在意修士的這些控訴。
但是此刻塗陽困惑地擰起眉頭——她甚至感到困惑。
衛绮懷從她口中聽到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你在胡說什麼?”
“我們為何要幫那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