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春梧這事兒其實是鬧了個烏龍。
“所以,你這幾日是認了個師尊?”衛绮懷開口。
燕春梧道:“是。許長老待我很好,我倆聊着投緣,她老人家還特别欣賞我寫的話本子。那天一高興就答應收我為徒了。”
衛绮懷道:“不錯。隻是,這樣的好消息,你前幾天怎麼不說?”
燕春梧臉上有幾分不好意思:“還未正式拜師,怕其中再出什麼岔子,讓你為我空歡喜一場就不好了。而且我也沒想好怎麼跟衛姐姐你說,畢竟我現在身無長物,沒有什麼能讓師尊看得上的,寫話本子也不是什麼能拿得出手的……何況,我是你帶來的客人,卻又借了你和問劍山這塊兒踏闆跳去了紫雲宮,傳出去實在讓人不齒,有傷你的顔面。”
她居然想了這麼多,倒令衛绮懷微感意外:“想得忒多。能得紫雲宮二長老的青眼是很好的事,你不必為此妄自菲薄。”
燕春梧得了她的體諒,笑了一笑,又憤憤道:“還有蔺久源這傻小子,天天以為我是去跟人談情說愛的,開始還苦口婆心地勸了我好一通——我怕我跟你說出這個,你也以為我是看上了人家的美色。”
衛绮懷笑出聲來:“那是他臉盲不認得二長老,他居然能把二長老當成你的情人,哈哈哈回頭師尊一定會好好教訓他……”
樂夠了她才道:“總之,紫雲宮位列四世家五仙門之一,實在是個很好的去處。”
“其實原定劇情裡,女主也是去的紫雲宮,說不定我能當上二長老的弟子還是靠這個女主命格的加成呢。”燕春梧搖了搖頭,卻又想通了,心态很好地說服自己,“不過也是緣分。既是緣分,就當珍惜。”
她珍而重之地道:“衛姐姐,後天我就要去紫雲宮了。等我練好禦劍,就回來找你。”
衛绮懷點頭:“好呀。”
燕春梧又問:“衛姐姐你現在這是要回家?”
衛绮懷:“鐘如星方才叫我和她一同去恭賀我四表妹的訂婚宴,即刻動身。”
燕春梧一驚:“即刻動身?這麼快?那我還有一事想要告訴衛姐姐。”
“什麼事?”
“衛姐姐,還記得你我初見之時嗎?當時這具身體的原主穿着的是合歡宗弟子服。雖然合歡宗弟子服在市面上流通,還有不少假冒僞劣的山寨品,可是我看了看我的弟子服,乾坤袖裡有不少合歡道的雙修之術,可見燕春梧此人生前确為合歡宗弟子。”
“……生前?”衛绮懷意識到了問題。
燕春梧道:“是的,生前。我穿越得太突然,你又很快幫我解圍,帶我來問劍山,你幫了我太多,我怕再給你添麻煩,才一直沒說——衛姐姐,我醒來時在一家花樓的水缸裡,手上纏着縛靈索,原主大約是被誰活活溺死的。這個原主死亡的具體原因我本來在小說裡以其自殺一筆帶過了,可我是原作者……她怎麼會是被人溺死呢?
當時情急,現如今回過頭來,我卻越想越不明白,嫖.客殺人不稀奇,可是原主怎麼着也算是一個修士,為什麼會淪落到花街柳巷呢?答案不是被綁架,就是被拐賣。若隻是針對我個人的綁架還好說,若是拐賣,尤其是針對修士的拐賣,那這個團夥背後的成分就很複雜了,恐怕威脅臨東治安,你千萬留意。”
衛绮懷點頭記下:“好,多謝你了,我回去會調查的。”
“還有一事,”燕春梧拉着她,簡直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東西都一股腦兒地說給她聽,“衛姐姐,秦家的人,你要防着些。”
衛绮懷一愣:“秦紹衣嗎?我知道的。”
“倒不是她。隻不過我不能主動劇透,但是秦家的人……确實值得忌憚。衛姐姐,防人之心不可無,千萬要注意。”
燕春梧牽着她的手發緊,似乎想把這幾個字兒的重要性寫在她面前以求她日日溫故知新,衛绮懷看着好笑,揉揉她發頂,道:“你别這樣,紫雲宮與問劍山離得不遠,兩個時辰就到。你若是想我,随時都可以來見我。我去見你也成。”
鐘如星一腳邁過門檻之時,瞧見的就是兩人這執手惜别情深意重的模樣,一時間覺得格外不自在,不由得咳了一聲,在絕音陣外敲敲:“衛绮懷,說完了嗎?”
衛绮懷與燕春梧道過别,走出來:“咱們走嗎。”
“走。”
衡北鐘氏和鎮西秦氏,都是女子掌家。鐘家看重女子,因此家中女兒的訂婚宴,也辦得頗為隆重。
……就是衛绮懷沒想到鐘如星會提前三天接她同去。
她原本打算先回衛家,和她娘和妹妹同去呢。
華蓋金鈴的鶴辇上,兩人間隔一丈多遠,各自坐一邊兒,一個撫着刀鞘上的花紋,一個瞥着天外的流雲。一時間空氣尴尬得近乎凝滞。
衛绮懷将臨東郡可能出現拐賣的事情通過衛家玉令傳信給她娘後,又閉目養神了一會兒,醒來依舊無所事事,還是忍不住打破僵局,轉向鐘如星:“話說,四表妹對這她自己個婚事怎麼看?”
她口中的四表妹,就是鐘家排行第四的小姑娘,三房的長女,今日訂婚宴的主角,名叫鐘如驕。
如驕,不是嬌氣的嬌,而是驕陽的驕,天之驕子的驕,實在是個很好的意象。
衛绮懷當初還頗為羨慕這個名字,隻覺得比起這個,自己爹娘給自己這個長女取名多少有些敷衍了,後來知道了绮懷這兩字還是她爹娘最初定情時約好給兒女的名字,這才作罷。
不過,此事也不能較真——畢竟她早在上輩子就叫衛绮懷了。
想到前世的母親,衛绮懷有些出神,鐘如星硬邦邦的聲音讓她猛然抽身:“她怎麼看是她的事,你問我做甚。”
衛绮懷:“……”
她隻是随便問問四表妹喜不喜歡這個婚事而已。
表妹,你真是絲毫不想搭理我啊。
她歎了口氣,另起話題:“說起來,你就沒有什麼能看得上的道侶備選嗎?姨母沒有讓你去相看什麼青年才俊?”
雖然她們修士已經沒有什麼适婚年齡這一說了,但是長到這個年紀,完全沒有一段戀愛經曆——确實也蠻難得的。
鐘如星冷聲道:“沒有,我不喜歡。更不需要。”
“不喜歡男子?此事姨母可曾知曉?”衛绮懷想了想,很貼心也很誠懇地建議道,“男人不行的話……若你喜歡,女子也可以的。姨母通情達理,未必會阻攔。”
“母親定然——”鐘如星下意識反駁之後,終于回過神來,被衛绮懷這拆東牆補西牆的混亂邏輯震驚得失語片刻,擡眼觑她,語氣陰沉地開口了,“衛绮懷,你很閑嗎?閑到喜歡給人做媒?做媒做到我頭上來了?”
哪裡哪裡,冤家對頭,日常給你添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