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無論旱魃和菌妖之間哪一個吞并了哪一個,琅月薛檀都敵不過。飛和鴻也是,即使提前殺了飛,旱魃也會換到鴻的殼子裡。”衛绮懷一字一句地細數着各種殘忍的可能性,不免有些垂頭喪氣,“他要我破解‘死局’,可是我又能救誰?琅月薛檀絕不會對此地大妖坐視不理。城中百姓的殺身之禍又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那些妖魔鬼怪更是出現得莫名其妙……你說我能救誰?你要我救誰?”
曆經一場無常生死,她被如山的挫敗感壓至力竭,說到最後,幾乎有些語無倫次了。
系統卻依然重複:【請宿主破解樹妖畢生執念:飛紅城死局。】
衛绮懷說:“這是不可能的。”
她說:“我殺不了旱魃。”
【宿主,破解飛紅城死局的關鍵不在于“救”。】
衛绮懷開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宿主,倘若您把這次奇曆僅當作一局遊戲來對待的話,或許就不會感到如此困擾了。】
“……”
【系統提示到此為止。祝宿主好運。】
如同臘月裡被當頭澆下的一盆冰水,衛绮懷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後知後覺地領悟了系統這個近乎荒唐的提示邏輯。
問題的關鍵不在于救人,而在于破局。
*
衛绮懷将柳藤絞在手上,走到街上去。
走到第一百步,殺到第一百人,終于有個人擋在她身前,阻止了她:
“你這小姑娘!怎麼還濫殺我的心景造物!胡鬧!太胡鬧了!”
“……”衛绮懷擡眼看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你居然真的出現了。”
樹妖怒道:“你的破局之法就是這個?殺人?”
系統給的提示其實相當簡單。
她根本不需要拯救飛紅城死局。她需要破解的,隻是樹妖關于死局的心景執念。
在用柳藤絞殺那些人的時候,她也在賭。
賭自己究竟有沒有領會到系統的提示,賭自己的心理素質能不能殺得了這些人,賭綠衣人會不會出現。
事實證明,她賭對了。
她甚至在看見綠衣人出現的怒氣沖沖時,忍不住懷疑自己選錯了——畢竟,這一招是劍走偏鋒。
她這樣肆意屠殺他心景中的造物,就譬如将一局真正的遊戲玩到過載死機,既然死機,那麼離閃退或者重啟也不遠了。
簡而言之,破壞了這裡的造物,這裡的程序員自然會出現并且修複它。
系統冰冷的電子音在她腦海中響起:【回答正确。】
這麼做,确實是卡了這個賭局的bug。
然而……
衛绮懷此刻看見綠衣人,心中卻忍不住生出一個懷疑:
她真的是卡了bug嗎。
她睨着他。
她這段日子活在樹妖的記憶裡,自然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可是,現在她卻有些好奇了——綠衣人真的有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善良無害嗎?
他若真的無害,會用一盤死局将她困住嗎?
更何況,這個死局本身是沒有突破口的。
而樹妖就是存心把她困在這裡,以自己的心景為代價。
不過,要求一隻妖善良無害,她是不是也太天真了些。
衛绮懷思忖罷,慢慢開口:“這也許就是你想要的破解之法。”
“你沒有答案,我來給你一個答案。”
“你也是妖異。隻要你去替代飛,與旱魃交易。然後和她融合,在融合過程中你若是能吞噬她自然是皆大歡喜——但即便是被奪舍也沒關系。”
“因為即使這樣,你就不用親眼再看見那些結局。因為那時你已經死了。”
“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如何?”
衛绮懷很清楚,她,或者說他,是一個善良的、天真幼稚的、甚至有些懦弱無知的妖異。
他從來就沒指望過他自己能救下任何人。
這個故事裡,似乎每個人都是必死的結局。所以即便是在自己布置的心景中,他仍不敢創造一些膽大妄為的奇迹,而他要的所謂的“破局”,也不是為了挽救那些生命,隻是為了讓自己不用親眼面對那些死亡而已。
由他來代替飛的話,也許他能讓旱魃不那麼快地毀滅飛紅城,即便旱魃決意毀滅,他也可以比所有人更先面對死亡。
可是要怎麼替代飛呢。
答案又是殘忍的。
隻要他成為“一個合格的妖邪”就可以。
那麼,一個合格的妖邪,又應該做些什麼?
殺人。
理論上來說,這是一個荒唐至極的答案。
但是……
衛绮懷看着眼前怒火中燒的綠衣人,說:“我選擇了這一條路,而你出現了。是否能證明,你也曾這樣自欺欺人地想過?哪怕是一絲妄想?”
綠衣人臉色驟然冷了下去:“胡說八道!”
衛绮懷笑了一聲,折身一閃,抽柳葉為刀,揮刀又砍。
綠衣人不敵她的娴熟武技,挨了兩下,忙不疊地躲開,開始叫嚷:“見鬼!莫非你還在做夢!怎的連我也砍!”
衛绮懷喝道:“誰知道你現在是真是假!”
既然動手了,那就殺到頭吧。
綠衣人驚慌失措的大叫在夜色裡炸開:“你、你你你你是殺紅了眼不成?快把劍放下!我服輸了還不成!”
一隻手忽然抓住了衛绮懷手腕:“衛道友!醒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