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绮懷對于能看見傳說中的跳舞小人還蠻驚訝的。
這不是傳說中的紅傘傘白杆杆的食用特效嗎?
好怪!
喝酒也能看見的嗎?
居然真的會跳舞哎!
衛绮懷瞪着那些跳舞的小人兒在眼前蹦來蹦去,等他們蹦完了,她眼前才漸漸清明起來。不知為何,眼睫濕潤,她竟然淚流滿面了。
這是……琅月在流淚?
莫非,這酒裡還真有什麼能引起情緒波動的特殊成分?
衛绮懷動了動手指,發現現在這具身體自剛才開始又能被她操控了。
這次絕對不是夜遊了吧,那麼琅月現在處于一種什麼狀态?輕微的酒醉?還是中毒?
她的臉被輕輕地扳過去,薛檀拿了張帕子為她拭淨臉上的眼淚,略帶了幾分新奇眼神注視着她。
“這酒裡有什麼東西?”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問,“連你都中招了?不會是被辣的吧。”
衛绮懷下意識躲開他,卻忽然身體一晃。
琅月的意識回來了。
她說:“别喝,酒裡有東西。”
薛檀道:“我不傻。能讓你一杯就醉,沒下藥才怪。”
琅月:“不是尋常迷|藥。”
薛檀:“自然,尋常迷|藥是不會讓人痛哭流涕的。”
“……我沒有痛哭流涕。”琅月忍不住糾正道。
她又說:“這酒,可以令人做夢。”
薛檀:“喝醉了都有這種感覺,你确定不是你酒量差吧。”
琅月:“應當是緻幻之物。”
薛檀:“幻術?妖物?”
琅月搖頭:“不确定,看不出任何被動過手腳的迹象,而且賣家為何要這樣吃力不讨好,大肆布下幻術,就為了送人一夢?”
既然商量不出答案,琅月薛檀就決定追根溯源,二人又去了城中多家酒肆,發現這解憂醉果然在城中銷量極好,飲者衆多,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競相追逐。
太怪了!
衛绮懷心道:“什麼酒能給小孩喝?這地方就差把不正常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怎麼會有如此明目張膽的妖孽!
當古怪被人們習以為常時,危險便已經蟄伏于其中。
兩人假裝來往販酒的商人與賣家聊了幾句,沒詐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來,遂跟蹤了幾個去進貨的夥計,發現他們都是去了同一家酒坊。
這家酒坊其貌不揚,甚至連個正經牌子都沒有,在鬧市裡并不起眼,可是跳到遠處屋檐一望,就能注意到這家酒坊占地規模不小,的的确确是一家大産業。
二人翻了後牆,偷偷潛入。
修士翻牆,實在是大材小用。
其實若是涉及不到妖魔鬼怪,他們本來是應該離開的。畢竟天道規定,修士不能随意幹涉普通百姓之事,除妖扶困還好。若是還一不小心造了殺孽,可是會堕了修行的功德的。
可若是衛绮懷自己來,她也會這麼做。
因為這座城市多半是個邪.教聚集地。
緻幻之物,曆來都是宗.教控制人心的好工具——民生疾苦,人們在人世裡得不到的東西,才會想要去夢中尋。
宗.教是造夢者,也是麻.醉品。
這樣大規模銷售的緻幻品,如果不是邪.教,衛绮懷幾乎想不到别的可能。
正這樣想着,她眼前忽地一暗。
薛檀琅月兩招放倒了酒坊的管事,順了鑰匙,打開酒坊最深處的棚屋。這裡陰暗潮濕,幾乎看不見光。
琅月一腳踏去,感覺腳下像踩碎了什麼脆弱又黏膩的東西,發出細小的聲響。
薛檀拿出一顆夜明珠照亮,就見密密麻麻的一片紅豔豔的東西,正生長在他們腳下污泥裡,甚至有幾隻已經被他們踩斷。
這樣的紅,輕易就能讓他們聯想到行進飛紅城時入眼的那一片紅,還有那一張張赤底銀紋的面具。
這什麼?飛紅城吉祥物嗎?
衛绮懷定睛一看,發現這是一片蘑菇養殖基地。
鮮紅菌帽的細褶之上落滿絲絨般的白色斑點,像一張張撐開的半球型小傘,造型幾乎可以稱得上可愛。
可是,沒有人在看見上萬隻這樣的蘑菇後還會覺得可愛。
琅月薛檀一時被這場景震撼得有些說不出話來,衛绮懷卻恍然大悟:
是蘑菇!
能夠緻幻的是蘑菇!
怪不得了!
這兩個修士被慣性思維帶偏了——這酒裡讓人沉迷的東西不是妖物,不是幻術,而是自然毒物。
自然毒物,如何能用仙門法寶探查出來呢?
衆所周知,在尚未開化的人類早期文明中,有些巫師會适當使用一些能夠誘發幻覺的蘑菇輔助進行一些特殊的儀式,通過它們來麻醉信徒的思想,操縱他們的精神。後世亦有很多人,因為誤食沒有處理好的蘑菇而産生光怪陸離的幻覺。原來剛才那個跳舞的小人,就已經是潛意識裡提醒她的信号了。
雖然,這種能夠緻幻的蘑菇毒性未必很強,但長期服用,精神錯亂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下場。
不過,人工養殖蘑菇的條件即便不苛刻,也不會如此随便吧?怎麼能養出這滿地瘋狂亂生的蘑菇?
這廂衛绮懷思索着,那廂薛檀咋舌道:
“就是這個東西?他們拿這些菌子釀酒?”
說罷他又由衷地發問:“好喝嗎?”
琅月:“……味道一般。”
“現在來看,也不過就是尋常野菌。”薛檀道,“除了讓人發夢之外,也無甚毒性。應該和我們要查的失蹤案沒有關系吧。”
琅月思量再三,還是道:“先回去吧。”
薛檀俯身揀了一朵蘑菇準備帶回去研究,卻在這時,棚中不知何人設下的禁制忽而大亮。
兩人飛快後撤,然而酒坊守衛森嚴,很快就有人高聲嚷嚷起來:
“來人!快來人!有小偷!”
“抓賊啊!”